慕香兰闻言,小脸顿时浮上一丝喜色,早已忘记了老夫人要带她在身边亲自教导的事情,满是幸灾乐祸的紧盯着外间。
而一直静坐着的慕香玉却是嘴角噙着笑意,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似是对近日来京都城舆论传闻的中心人物极其期待。
只是,老夫人却是嫌恶的皱了皱眉头,出口的话也带着几分怒意,“来了为何不进来?还要我这个老婆子去请她不成?”
那低着头的丫鬟正欲回话,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却由远而近传入内堂,“祖母说的是。晚歌身份卑微,自是不敢劳烦祖母的。”
说话间,只见一身浅紫色曳地长裙的慕晚歌缓步踏入内堂,环视一周后,在浣绫和蓝衣的搀扶下上前一步,朝着坐在首位的老夫人盈盈一礼,淡淡说道:“晚歌见过祖母。晚歌有事儿来迟,还请祖母见谅。”
老夫人神色一怔,似是没有想到常年疾病缠身的慕晚歌竟有如此倾国姿容,竟比当年的林秋还要美上几分,浑身散发着一股高贵优雅的气质,就连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夫人心中亦是无比惊艳。
但随即想到,就是这个女子的姗姗来迟,让自己在众姨娘小姐面前失了面子,心中的惊艳顿时被怒意取代,斜睥着慕晚歌哼道:“免了,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可受不住如此大礼!”
慕晚歌在丫头的搀扶下直起身,缓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小丫头奉上的茶,闻而未饮,浅笑道:“祖母是长辈,又怎会受不住?莫不是祖母有大姐和二姐在旁侍候,嫌晚歌碍眼了?”
说至最后,脸上浅笑褪下,换上委屈和凄楚,好不可怜!
浣绫和蓝衣齐齐对视了一眼,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小姐演起戏来还真是丝毫不含糊。但一见小姐以这份柔弱示人,便知下边有好戏可看,二人眼里都闪着灼灼金光,袖中的手已激动的攥了起来,似是极为期待。
也许连她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小姐醒来后,她们担忧小姐在口舌中落于下风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少,而擦亮眼睛握着小拳头看好戏的激动心情却是一次比一次多。
而内堂里除了慕晚歌三人有那等好心情外,其他人的心情可就不怎么美妙了!
此时,老夫人却是被噎着了。若是接下此话,自己便落了个胸怀狭隘的坏名声;而刘枝等人向来不喜慕晚歌,若是因自己的面子而附和了慕晚歌的话,必定会让她们以为自己表里不一,双方亦会心生嫌隙。老夫人虽是慕世明的母亲,却也知道刘枝在儿子心中的分量,否则也不会冒着得罪林秋娘家人的风险,执意要将刘枝提为正妻。不得不说,面前这女子的话实在是太过巧妙,轻易就把她堵在了瓶口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么想着,老夫人索性不回答,而是慢悠悠的喝起茶来,只是心里却是堵得慌。
如此一来,内堂里竟安静了下来。
慕香兰见老夫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眼里划过一丝鄙夷,正欲开口反驳,以雪前事之耻,一道娇媚的声音抢先划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五妹这说的哪里话?祖母对家中姐妹无不是关爱有加,恨不得全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又岂会有你这般想法?莫不是五妹前些日子脑子受了些许刺激,至今仍未恢复过来?这次在磐城,姐姐就见过几个脑子受了刺激的人,平日里如疯狗般的出来乱咬人,而最后呢,却也因医治不及时而落了个悲惨的下场。五妹可要仔细着点儿,毕竟,这脑子呀,最是耽搁不得。要不姐姐就不讨巧一次,帮五妹请个大夫来瞧瞧?”
慕香兰虽因被抢话而心生恼意,可此刻听到这些针对慕晚歌的冷嘲暗讽的言词,也不在意出自何人之口,满脸嘲笑的看着慕晚歌,心中极为痛快。
浣绫和蓝衣闻言,眼里齐齐燃烧着熊熊火焰,敢把小姐比作疯狗,真是太阴险了!可碍于奴婢的身份,没有说话的地儿,只得把烫人的视线投向慕晚歌。
慕晚歌眼帘半垂着,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想着这正主儿到底还是坐不住了!也罢,此来便是为了见识一下京都城的才女,人家一见面便送了这么个大礼,若自己不回送一份,岂不显得自己没有礼数?
思及此,慕晚歌微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女。只见她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一浅黄色曳地长裙,外罩一件金色薄纱,袖口上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此时正静静的栖息在那双柔荑上,静待翩翩起舞的机会。少女黛眉轻点,樱桃唇瓣娇嫩欲滴,一双好看的杏仁眼里闪烁着点点笑意,笑意深处却隐藏着别样情绪,或嫉妒,或不甘,又或幸灾乐祸。不得而知。
果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儿!既承袭了刘枝的妩媚娇艳,又有着慕香兰无法匹及的端庄温婉,怪不得这相府的人都将她当成宝来对待了。可见她确实有这个本钱!
慕晚歌忽然来了兴趣,明眸里精光闪闪,朝着慕香玉揶揄道:“这位便是大姐了吧。晚歌虽长年居住于凝曦轩,鲜少与大姐来往,可外边赏给大姐那‘才貌无双、蕙质兰心’的称号,多少还是听过的!只是,晚歌有一事儿不明白,还想请教一下大姐。”
慕香玉在慕晚歌踏入内堂时便紧紧盯着她,只一眼便让她心底里升起一股烦躁。此时又见慕晚歌随意靠在椅背上,脸上尽是柔和光泽,阳光透过浣纱格子窗跳跃在略显苍白的面庞上,平添了几分俏丽和生气。双手不似她那般规规矩矩的交叠着置于腿上,而是随意的搭在椅子边,虽姿势有些不雅,却从中窥不见任何粗俗,反倒是如山间清涧般清新冷冽、自然随意。如今听到她这么一个“赏”字,浮在脸上的笑意一凝,神色僵硬的问道:“五妹有何事儿,不妨说来听听。”
慕晚歌看着她那别扭的笑脸,心情似外头的阳光般明媚灿烂,“晚歌想问姐姐,若是脑子受了刺激的病人如疯狗一般,那明知病人神智不正常却还巴巴的跑去观看的人,是不是更没脑子?又或者,脑子里塞满了棉花碎屑,连那些疯狗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