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慕晚歌走入墨芳亭时,元宇倾目光明里暗里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虽然低着头,但他依旧可以想象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闪烁着聪明狡黠的光芒。他淡淡扫了一圈,当发现陈静卓和玉琉清痴迷好色的表情时,眼里顿时迸出一束束凌厉的目光,似是要将这别有心思的两具身体直射洞穿。
他的异样,被身旁的玉云洛和玉云烨看在了眼里,两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第一时间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
席位上气氛诡异,而慕晚歌却是别有思量。她本就不想低着头,脖子不舒服不说,更会让她觉得受了束缚,只是一开始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得不这么做。如今得到昀孝帝的恩准,自然是很欣喜的。于是,见过与不见过慕晚歌的人都紧紧盯着那张低垂的容颜,看着它在众多期待的视线中缓缓抬了起来。
忽然,“砰……”的一声脆响,一只上好的白玉芙蓉杯摔落下来,碎片瞬间铺了一地,在阳光下反射着明亮刺眼的亮光。
“林颜……”因杯子落地的声音较为清脆响亮,这一声叫唤很快就随风消失在杯碎之声里,只见肃亲王猛地站起身,就要走出座位向慕晚歌冲过去。但当对上慕晚歌含笑看过来的目光时,他的脚步生生停在了原地。
很多人不明所以,唯独皇后看着肃亲王失态的模样,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凌厉的视线直直射向慕晚歌。
只是,虽然肃亲王的低唤声很快就消失在杯碎声里,可昀孝帝是有内力之人,耳力极好,且离得又近,倒是听清楚了那两个字。他心中一动,慢慢回想起一些往事来。
当年,林国公府有三位千金,并称“紫启国三大美人”,大小姐为此刻坐在他身边的皇后林盈,二小姐为睿亲王妃林颜,三小姐为右相府夫人林秋。当年他还是皇子时,也曾追求过林颜,虽然最后没有抱得美人归,可他却无憾无悔。因为他知道,林颜那样的人,也只有那个人能配得上。
只是,若真要自己说上个一二三的排序,那么林颜无疑是三人中最出色的,即便如他不沾酒色也深深的被她折服。林颜的美,不光是她的容貌,更有她独特而引人注目的无与伦比的气质。如今再看慕晚歌,却发现她的长相举止风姿气韵都与当年的林颜不相上下。
若说一家人长得相似,也不该是这么个相似法啊!
一时间,紫启国最尊贵的两名男子齐齐陷入了沉思,直让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到底是多大的事儿,竟能让久经风浪的两人齐齐出了神!
“肃亲王这是怎么了?即便歌儿倾城绝色,也不至于让你这般失态于人前吧!”皇后适时的打破了墨芳亭内诡异沉闷的寂静,凌厉的目光看了慕晚歌一眼,那一眼所包含的意味,复杂而又沉重。
肃亲王这才彻彻底底回过神来,以一声尴尬的笑声遮掩了过去:“慕五小姐如此姿容,倒是让本王想起了当年的京都三绝色!不想,如今只剩皇后一人,倒是让人感慨颇多!本王失态于人前,很是失敬啊!”
说着,他便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只是执起酒壶的手却是微微颤抖着。
宫人连忙上来将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又给肃亲王换了一个杯子,众人好奇的目光才慢慢收了回来,转而看向仍旧站立着的慕晚歌。
“听皇后说,慕五小姐长年疾病缠身,如今站了这么久,心中可有怪朕?”昀孝帝却似乎还不愿给慕晚歌赐座,反倒是状似闲聊般的说起话来。
众人心里纷纷吐了一口血,想着皇上可真是让他们震惊了一把,明明知道慕五小姐疾病缠身,却还不让人坐下,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家么?就算心里怪,哪里又敢说出来呢?
慕晚歌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想死的心早就有了,只恨此刻没有廊柱供自己使用。头顶轰隆隆狂奔过一千一万次的“他母亲的”,不禁怀疑起前世所看到的历史书的真假!历史书上面不是都说皇帝一言九鼎、不苟言笑的么?为毛她遇到的就是个奇葩啊!为毛奇葩年年有,今年就特别多呢?果然是,真相永远都比现实残酷啊……
袖中的手攥了又攥,慕晚歌相信,如果罗浩宇在这里的话,绝对不会像她这么好说话懂克制。可是,形势不饶人啊!她头一次意识到权力的用处,至少气到极点了还可以狠狠的骂上几句啊,哪用像现在这么憋屈!
咬了咬牙,慕晚歌忍住吐血的冲动,咧开两串珍珠似的小白牙,尽量使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亲切真实一些:“皇上乃九五之尊,所作所为定有一番用意,又岂是臣女所能置喙的?”
“朕倒没觉得有什么用意,你竟然看出来了?说说看,朕的用意是什么?”昀孝帝心下微动,如果连她的心口不一都看不出来,那就白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了。只是,当看到慕晚歌那似咬牙又似别扭的样子时,眸光微微闪动着,嘴角难得的勾起一抹笑意,满眼趣味的看着她,那模样那语气怎么看都觉得是只不露尾巴的老狐狸。
众人齐齐望天,吐血已经不能形容他们心中天塌地陷日月沦陷的震撼心情了!而元宇倾却没有将精力放到昀孝帝身上,反倒是满脸兴味的看着吃瘪的慕晚歌,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向昀孝帝讨教一番,将这番本事学到手来。毕竟,慕晚歌憋屈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就为着自己以后的福利,怎么说都要不耻下问才是!
慕晚歌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飘过代表心情警戒的赤红色“泥煤”,胸口几乎憋着一股气,但一想到昀孝帝正满含兴趣的看着自己吃瘪的表情,怎么都不能便宜了人家,顿时稳了稳心神,片刻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声音依旧波澜不惊:“臣女身份卑微,岂敢随意揣测皇上的用意?还请皇上恕罪!”
说着,便见她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
昀孝帝笑意一僵,眼里划过一丝不耐,显然是对慕晚歌的举动很是不满,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回想起方才那久违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心神不定,只淡淡瞥了慕晚歌一眼,淡淡道:“慕五小姐站得也挺久了,就先坐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