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辉听着这位曾经极为辉煌,而如今却已经陨落的前辈的事迹,不由得有了几分修士的戚戚焉,无论生前资质如何杰出,陨落之后,还不如一杯黄土。
“余于斯道,向慕有年,而是非邪正终难剖彻,道法无穷,余只取长生一瓢,究人之有限,奢求天道无限,余修道七十五年,资质上佳,终是亏得一丝长生曙光,晋升照望真君境界,玄叱之光芒芒大作,犹如九天星辰直挂天川……”
王明辉看着这既是一字辛酸碑,又是一字强志帖的石碑,内心震动不已,天下风云终究会有错过的一天,而每一代的风骚风景尽然不同。
“道境之难,难于上青天……”
看着最后一句道境难的话语,王明辉犹如行尸走肉一般,道境,道境……
远处的人群没有发现这个青年的异常,王花子此刻玄门一阵大乱,似乎被上面鬼魅邪物乱了心神,处在了极为危险的境地,而此时,他外边却偏偏一阵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道境之难……为什么我感到这么伤心,为什么我要流泪,为什么我会如此难过,到底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谁也没有发现王花子眼角的一滴清泪,一些模糊的影子出现在他脑海里。
道宫门前的一字碑,没有人会在意道宫门前那个格格不入的小石碑,它矮小,他不起眼,但在王明辉眼里,它是一个足以将天地镇压的仙山,只不过是那望眼的一瞬间,王花子顿时泪如雨下。
“宝贝,没事的,不会很疼的,你要乖哦!”一个穿着宫装,雍荣华贵的娘娘对一个留着短发的小男孩说着,虽然语气如此亲切,但眼中却没有任何的怜爱。
“乖宝宝,不要害怕!”
“阿姨,可是……我很痛,我好痛!”
小男孩苍白的脸上露出无助的神色,仅仅三岁的男孩脸上居然露出一种成人都难以看透的死意。
“小王子,你最乖了,不怕,一会儿就不痛了,一会就安全了!”宫装女子脸上露出一个阴谋得逞的笑容,落在小男孩的眼里,好似一个亲人对自己的承诺,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阿姨,我不痛,我不哭……”
“怎么样?老祖宗说了,昊仙有了这只得天独厚的仙骨,足以成为未来的至尊,我们不能有丝毫的差错,不然……”
“我知道,但是,这个孩子怎么办?”
“怎么办?哼,当初小姐居然和一个仅仅只有照望境界的放逐之人暗自成婚,这已经触及到了老祖宗的底线,我们能怎么办?昊仙是我们本家的子弟,加上这个小杂种的天生玄天仙骨,足以让我们成为无上人物,你怎么可以婆婆妈妈?”
这时,一个魁梧的男子目光冷冽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而躺在襁褓中的小男孩吃力的想要挣开眼睛,但无尽的虚弱感让他无法如愿,小小的胸口被剖开一个大洞,里面光华尽显,玲珑光芒越发的炽烈。
“玄门道境居然取不出来?”
“不错,二爷,这孩子本身就是天生的……”
“天生的什么?”二爷目光如炬,无穷的杀意让宫装女子闭口不言。
“他是天生的圣人,可惜了,如今仙骨被取出来,恐怕日后很难修行,甚至有性命危险。”宫装女子冷哼一声,二爷的咄咄逼人让她感到愤怒,论地位,他是圣女一脉的佼佼者,二爷却是一个嫡系分支的掌权人,这地位恐怕还比不上她。只不过辈分高了些罢了。
“紫烟,二爷说错话了,但是昊仙的事情乃是整个圣天的大事件,他本身出生就紫气升天,这是天降祥瑞的仙兆,他的确也不负众望,年仅六岁便已经到了照望境界,况且天生火眼金睛,可以看破世间一切,这根仙骨我们势在必得,至于这孩子……”
“二爷,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更何况,这孩子是紫霞姐姐的儿子,同样也是我们圣天的嫡系血脉,你们就如此狠心?”
“紫烟,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这小子血脉不纯,哼,没有处死他已经是极大的宽恕了,你放心,我还做不到赶尽杀绝,老祖宗也没有非要处死他,不过,这最终的意思得问过昊仙了。”
叫紫烟的宫装女子若有所思的抬头,恍然间看见了那个令这个世界为之震惊的男孩,年仅六岁,但却是个妖孽中的妖孽。
“二爷,既然是放逐之地的种,自然是送到放逐之地才好。”那个眼若星辰的男孩淡淡一笑,脸上带着一种极其自信的微笑,当他的目光触及昏迷的小男孩时,不由得摇头惋惜,不知道为这个男孩的命运惋惜,还是为了那不能取出的道境玄门惋惜。
“昊仙,你是未来的至尊,是未来的圣人,这个孩子可否交给我处理,我会将他妥善的安置在放逐之地,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和未来的至尊玩心眼。”紫烟抬起头,目光清澈,神情郑重的对那个昊仙说道。
“紫烟姑姑,我自然是信你的。”昊仙脸上露出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转身轻飘飘的离去,至始至终也没有对那个小男孩露出一个怜悯,活着怜爱的神色。
“紫烟,既然你都如此说话了,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二爷沉吟了片刻,随后将目光放在那个小男孩身上,其中的意味令人感到可怕。
“阿姨……这里是哪里?好美!”小男孩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令人怜爱的微笑,小手无力的比划了几下,便耷拉了下来。
“这里是圣女峰,美不美?”
“美,但是不如阿姨美啊!”
“小鬼……”
“阿姨,我好冷,我好像没有了身子,阿姨,你摸摸我的胸口,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呢?”小男孩抬起脑袋,稚嫩的脸庞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阿姨摸摸啊,没有啊,宝宝没有丢东西!”
“阿姨,你为什么哭了呢?不要哭,不哭……”小男孩极力的伸出手,轻轻的为紫烟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没有啊,阿姨高兴才哭的。”在小男孩疑惑地目光中,紫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的目光远远的望着那道仿佛隔着天堑的云海。
“姐姐,你连亲生儿子的第一面都见不上吗?也许是老祖宗将事情做的太绝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男孩经不住虚弱,沉沉的昏睡过去,一个穿着圣洁衣服的男人无声无息的走到她的面前,将孩子抱起,随后在她跟前再次无声无息的离去,至始至终,紫烟没有再敢去看那孩子一眼,哪怕只是一眼,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她怕自己忍不住将那个白衣人杀死,他怕自己会成为圣天的罪人,她怕……
“你就叫王明辉吧,小花子,希望你能有一个明亮辉煌的未来。”时隔一个月之后,一位头发蓬乱但脸上还带着刚毅的姜适任将他轻轻抱起。
刺目的阳光如同一道道看不清轨迹的利刃一般狠狠的此在王明辉的眼睛里,脆弱的泪腺经不住如此强烈的刺激,眼角的泪水在阳光下发出一阵炫目的七彩色。
“为什么?”王花子紧捏着的双手不住的颤抖,他的小腿狠狠的踩在地上。
“为什么我会感到难受,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感到胸口空荡荡的,为什么?”王花子轻咳了几声,他从未感受过的一种情感,让他几乎不能自已。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王花子呆立在当场,仿若天地间孤立无援的一颗小草。
王明辉只觉得自己此刻站在一片星空之上,似乎有数不尽的星辰不断地陨落,随之又不断地升起,无论是升起还是陨落,细心观察之下,三百六个周天星辰围绕着一片莫名的星空不断的转动,点点星光练成丝,连成线,连成一片光。
无限的光华让王明辉更清楚的看到了一条条江河,一个个不断冒着生命气息的泉眼,最后,这一道道江河汇成一片江河,星空和江河,星辰和泉眼。
难以名状的气息不断的充斥在王花子的内心,他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想到:“这就是经脉,这就是窍穴!”
星辰与窍穴之间有着一道无法弥补的空洞,断裂开的天地如同一个不断泄漏的玻璃杯子,永远都无法让这一方天地圆满。
远处的混沌之中有着一个巨大的空洞,其中的一根山骨被人硬生生挖去,原本顶天立地的脊柱从此不再,星辰与窍穴之间,星空与江河之间,再也没有了紧密的联系,原本通天彻地的天地变得枯萎,这时,一道玄黄之气洒然而下,一条极细小的黄色丝带由混沌而出,王花子知道,这居然是那玄门中的一点灵性。
细小的玄黄之气将天地贯穿,漫天的星光顺着这道薄如蝉翼的丝线淅淅沥沥的灌输下来,江河内的泉眼仿若活过来一般,咕嘟咕嘟的开始发出一阵叮咚声。
不知过了多久,王花子睁开双目,紧握的双手早已松开,低头一看,那竟是一缕缠绕在指尖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