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都说“天灾躲不过,可是人祸应该可以躲过”。
但,不幸的是,这次我们家却终于没有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人祸。
“呀!俊珍!俊珍!快起来!大事不好了!”妈妈哭喊着冲进屋里这么叫着。我和妹妹也被吵醒了。
这天早晨妈妈像往常一样,天刚亮就起来去牛圈里给牛喂料,可令她毛骨悚然的是,牛圈里竟然空空的,只有牛在时卧的草垫子,我们的爱牛不见了!而牛圈旁边的围墙上却被挖开了一个大口子,这个口子的一边还有明显的血迹……
“慢慢说,到底怎么了”爸爸倒是显得很淡定。
“还慢慢啥呀!咱家的牛不见了”
“什么,牛不见了,我的天哪!”爸爸连衣服都没顾上穿,身上就是前一天晚上穿的那件睡觉的衣服,连忙从炕上跳下来光着脚跑到院子东侧的牛圈旁边,眼前的一切把他给惊呆了,他绝望地跪倒在冰冷的地上仰天大喊“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不长眼呢?我们一家人的日子才刚有了转机,你咋就这么待我们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爸爸这次却“弹”了,而且的确不是“轻弹”而是“重弹”。他这次可得很是凄厉,至少不比妈妈哭得不厉害。
当时我和妹妹还不太懂事,我们只是看到妈妈爸爸都在哭,而我们却显得有些麻木。
按说夜里把围墙挖开一个口子将牛牵走应该会有点儿动静的啊!可是,事发当晚除了“呼呼”的山风声,别说我与妹妹什么都没听到,就连妈妈爸爸也没有听到什么啊!可能真的是那些作案的人早有预谋,而且挑准了作案的时间来的,因为这“呼呼”的风声完全可以把他们在作案过程中可能发出的一切声音都淹没。
事发第二天,左邻右舍都知道我们家出事儿了,人们议论纷纷。
“唉!好可怜的一家人,他们也没得罪谁啊!咋就这么不幸呢?”
“咱们村有牛的人家不多,他们家以前也没有牛,可是前些日子才有了牛,应该是这种变化激起了某些人的羡慕嫉妒恨,所以才被祸惹上了。”
“这家人有可能得罪人了,我听说之前有人来他家借牛,被他家委婉地拒绝了”
………………
人们说什么的都有。这天下午,爸爸就去派出所报了案,民警得知后大为震惊,因为当时一头牛被盗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啊!他们高度重视此案,当时就随爸爸从派出所来到我们家里,这时村里的部分村民也闻讯赶来围观。民警立刻封锁了案发现场,可是当时的技术有限,没有在案发现场提取到什么有用的破案线索。
民警碍于面子,最后对妈妈爸爸这么说“我对你们家遭受这么大的不幸深表同情,案发现场我都仔细看过了,情况我都已经了解了,我会回去与所里的其他人员一同努力,争取尽快破案”
我的妈妈爸爸都是愁眉苦脸的,他们根本就无法接受爱牛被盗这一既定的事实。但民警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民警离开了。
妈妈爸爸怀疑爱牛被盗这事与村里的“一阴一寒”有关。
这“一阴一寒”指的就是月阴和月寒两个年轻小伙子。月阴是月寒的哥哥,他们两个人的父母也跟我奶奶一样走得早。家里就这兄弟两个。可能是因为很小就没有父母的管教吧,这两个人长大后就好吃懒做,游手好闲。
他们曾盗过别人家的钱币和自行车,几次都进了派出所,简直是屡教不改啊!
爸爸本想去派出所把自己的怀疑告诉民警,可是他又想:家里出的这个事儿又没有什么直接证据或是线索指向那‘一阴一寒’,我凭什么去派出所去打扰人家民警呢?他们二人之前干过盗窃,名声是不好,可是这和我家出事又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啊!
想着想着,爸爸就打消了去派出所的念头。
可是,接下来,爸爸就做糊涂事了。
由于始终想不开,最终,爸爸没有去派出所,却直接去了“阴寒”二人的家里。
“我说呀,你们这两个二杆子怂,为什么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们难道就不怕天杀吗?我们家的牛,那可是我们一家人的命根子啊!你们到底把它给弄到哪儿去了?”
爸爸一进他家的大门,看到这阴寒兄弟二人中的老二口里衔着一根“红双喜”牌的香烟(这烟在当时可真算是名牌中的名牌)正站在老大身旁大口大口地吸着,而老大正弯着身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磨着一把长长的也不知道是从哪弄来的“武士刀”,爸爸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就这样骂着。
“听着,鹏刚爸,你刚刚说的你家的牛出的什么事儿,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就在这里骂人,老子是你这么好欺负的吗?再说,就算真的是我们兄弟二人干的,可你现在又没有任何证据,我们又不会去自首,你能耐我们如何?”这个月阴听完爸爸的骂语,就有点儿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这么一说,甚至还用那把长长的“武士刀”指着爸爸。一脸凶残,实在是有点儿可怕。
这时,站在一旁的月寒也显得格外淡定,他迅速从口里抽出那只刚刚点着的“红双喜”,顺手摔在地面上,用穿着黑皮鞋的脚踩了一脚。
他的脾气比他哥哥的更加的爆裂:“你也真够傻的,假如事儿就是我们干的,你来这么一问,我们就会承认是我们干的吗?你简直傻得让我恶心,我命令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滚得远远的,滚出我们这个村,滚出岷县这片地,总之,以后你就不要让我见到你!”。
“呸!我还就不相信了,以后你如果再见到了我,又能怎样呢?”爸爸这个时候并没有被他们的恐吓所吓倒。
“你还真不识相,下次要是再让我见到你,那你的两个孩子鹏刚和鹏霞就全都没命了,我一向说到做到,反正我和哥哥已经被拘留过好几次了,这次我想做点儿大的,还正愁没有目标呢,你自己就送上门来了”月寒有点儿得意忘形了。
“对!反正我们都已经逍遥自在了好几年,也玩累了,不想干了,下次干一场大的,就算是我们的收关之作吧!哪怕干完后被警察抓去关进监狱,或是立即执行枪决,这些我们都不在乎啦!”
这二人的气焰越来越嚣张,几乎都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他们的言语真的把爸爸给震慑住了。
当时爸爸又没有多少法律知识,只好表示愿意按照他俩所说的意思去做。
“好好好!你们千万别冲动,咱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啊!我会尽快按你们的意思去办,你们千万别对我的孩子做什么……”爸爸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这个态度我喜欢,你听着,也不是我们硬要逼着你完全消失在我俩的‘视界’里,可是现实情况是你今天主动来找我们的茬,我们要是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让这事儿传出去,那我们还怎么在这地盘上鬼混啊!要怪,就怪你不自量力吧!”月寒这个时候似乎压低了自己的气焰。
在“一阴一寒”家的境遇让爸爸异常的恐惧。当晚,爸爸就向妈妈说明了具体的情况。
“满花啊!我真的闯祸了,我得出去在外面躲些日子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两个孩子啊!”爸爸对妈妈说。
“我听说了,你今天去了‘阴寒’家,他们到底把你怎么啦?我和孩子们需要你,我们不要你离开!”
“我也舍不得撇下你们啊,可是,如果我不走,‘月寒’那两个二杆子就会害死两个孩子的,我真后悔自己当时太冲动,没有考虑去他们家找他们的后果。但现在错已造成,就有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呀!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好选择支持你的离开了,你就放心地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子的,万一有事,还有左邻右舍照应着呢。”说着说着妈妈就泪流满面了。
那年,我和妹妹真的还小,大人们的事儿我们是想去懂,但真的没法懂啊!
“乖,刚、霞,爸爸要出趟远门,我不在的时候你和妹妹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啊!爸爸回来时给你们带方便面吃”爸爸两只手同时将我和妹妹抱在他的怀里,亲吻着我们的小脸蛋儿这样向我们告别。
“嗯!爸爸要早点给我们带方便面回来!”我这么幼稚地说。妹妹也跟着我“嗯!”了一声。
“放心吧,爸爸一定办到!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上炕睡觉,我和你们的妈妈还有些话要说”说着他就把我们两个放了下来,我们上了炕,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睡着了。
我们真的不知道,原来,当晚我们睡着后爸爸就把自己给我们一家人的未来所做的规划讲给了妈妈。
“满花,看情况我们这一家人因为这个爱牛被盗的事件在这个岷县是待不下去了,我是这么想的:我今晚就连夜下山,去兰州那边找轩辕,请他帮我找个工地先打一个多月工,挣点钱儿,然后我在回来接你们娘儿三个,咱们一家人永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你想好咱们一家人到底去哪儿了吗?”
“还没有,不过等我回来接你们的时候应该就知道了”。
“好吧,我现在就给你收拾行李,整理衣物,哦!还有票票”。
“对!越快越好”。
于是,爸爸背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子,拿着这些年家里不多的积蓄中的多半连夜走山路步行赶往县城的汽车站。
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就坐上了从岷县发往兰州的第一趟班车。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就不停地想象着:兰州到底是个啥样子啊?爸爸恨不得下一秒就到兰州。
对于兰州,爸爸听说过好多次,知道它是我们甘肃省的省会城市,早就在他成家前他就想去那里看看。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这一次,虽然是被形势所迫而远离家乡去兰州,可是一想到自己就要踏上他一直心驰神往的那片土地,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班车在大山里穿行,一会儿顺时针绕圈,一会儿又逆时针绕圈,这盘山公路可真的不好走啊!所以班车跑得就不是很快。
盼望着,盼望着,班车终于开进了兰州汽车客运总站。爸爸赶紧拿好行李和其他乘客一样走出了车站。
爸爸终于踏上了这片他做梦都想到达的土地。由于是在冬天,气温有点儿低可是爸爸没有到什么暖和的地方,他把行李放在脚下,伫立在了车站的大门口,他用自己的双眼打量着兰州这座古老而常新的城市:高楼林立,道路四通八达,车辆川流不息,穿着各色衣服的行人来来往往,远处山顶上有一座白塔若隐若现;耳边不停地传来列车的汽笛声和汽车的喇叭声还黄河里涛涛的流水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这一切的一切,都把爸爸给震撼啦!
将近三十多年在大山深处打转转的他被这座大都市给吸引了。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我要尽快挣到足够的票票,去把我的妻儿从那山沟沟里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