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学校非常重视学生的身体健康。早晨第一节课下广播里会播放眼保健操,教师立即停止上课,组织同学们做眼保健操。早晨第二节课下广播里会播放广播体操,同学们迅速走出教室来到校园里各个班级指定的位置站好队。
只听得广播里边说着:“第八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第一节,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同学们就会随着广播动起来了。
下午第一节课后还有一次眼保健操,广播里说的与上午的内容一样:
“轻闭双眼,身体坐正。双腿自然放松,双手自然搭在腿上。放松肩部,放松面部肌肉。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同学们也就随着广播行动起来。
值周班级会派专人来检查各个班级这“一日三操”的落实情况,依据检查的结果给每个班级打分。因为这三操是学校每周对班级考核的重要项目。
正因为如此,各班主任都非常重视三操,特别是广播体操,班主任几乎是和同学们同时走下楼梯,走出教学楼,来到校园里各班做操的位置,现场督促同学们做好课间操。
在班里所有男生中,我的个头最小,所以做操的是就排在了最前排。而好多时候,志琦就是站在我的对面看着同学们做操的。
这天做操的时候,我听到志琦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赶快拿出手机接着电话,也不知道电话的另一边在说些什么,我只听到他在问对方:“现在就过去吗?”
然后他又在说:“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他来到我面前对我说:“走,金岩书记让我带你去他的办公室”
我当时有点儿震惊,心想:他又没有教我们什么课,找我到底啥事呢?
但我没有向志琦多问半句话,就跟着他去了金岩的办公室。来到办公室后,我看到八班的一个同学和他们班主任也在场,接着两位班主任就问金岩:“人已经带到,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好的,你们先去忙吧!”金岩对他们回话。
两位班主任走后,金岩和我们两个谈了起来。
“我知道你们两个的家庭情况都不太好,学校食堂现在有一个扶贫计划,你们两个人周一到周五的每天都可以在那六个窗口中的一个免费吃到三餐,不过两个人是轮流着来的,也就是说两个人不能同一天在同一个窗口吃饭。现在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给你们两个人分别制作一个扶贫证了,所以需要你们每人提供一张两寸照片,你们意下如何?”
“嗯!谢谢学校的关怀,我没有任何异议,我会照办”那位八班的同学说。
扶贫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有点儿顾虑,就对金岩说:“这个扶贫证到底有啥用啊?”
金岩似乎读懂了我的心,就温和地对我们说:“你们不用太担心,它只是作为一种识别作用来使用,当你们在窗口打饭的时候,只要向工作人员出示此证,他们就知道你们是扶贫计划学生,当然也就不会收取你们的任何费用啦!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们的自尊”
我终于明白了金岩的意思,所以就愉快地答应了他的安排。
扶贫计划让我深深地感受到学校领导以及部分教师对我们这些家庭经济困难学生的关怀与支持,也更明白了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责任与使命。
时间往往在人们忙碌的时候流逝得最快。高一这一学年就要结束了。而摆在高一年级所有同学面前的一个重大选择就是有关文理分科的问题。到底是选文科呢,还是选理科呢?同学们都慎重地思考着。
因为志琦是教我们物理的,所以对于班里成绩考前的那些同学,志琦更倾向于让他们选择理科。尽管文科与理科都必须学数学,而且理科对数学思维提出了比文科更高的要求,但作为我们数学教师的文元却有着自己的看法。
一天晚上我和班里的召同在教室集体办公室帮文元批阅完刚刚进行完单元测试的数学试卷上的选择与填空题后,文元就与我们聊了起来。
“就要文理分科了,你们想好了选什么吗?”他问我们两个。
召同没多想就说:“我想选理科。”
“问什么要选理科啊?”文元这么问。
“文科需要背好多东西”召同答道。
“那理科也需要演题啊!”文元似乎早有准备。
“其实吧,不管是学文科还是学理科,都各有利弊”我插嘴道。
“不过,我要是你们,我肯定选文科,因为文科的成绩容易考起来,凭你们现在的数学基础,到时候文科数学考到一百二十分应该不成问题,但理科数学就没那么简答啦!”文元好像把所有的问题都考虑得很周到。
“怎么会这样呢?理科数学真的要比文科数学难吗?”我好奇地问着。
“是的,理科学生的思维在很大程度上是理性的,而文科学生的思维在很大程度上是感性的,所以这两种数学的确是有区别的”文元笑了笑说。
但出于对理科数学的挑战,还有部分教师的期望,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理科。栋梁也选择了理科,而红芳却选择了文科。
二零零八年七月二十日,爸爸终于下定决心问他的好友借钱为我们家购置了一台TCL牌彩色电视机,从此我们家结束了无电视机的历史。
高二年级因为文理分科所有班级都进行了重组。那个我始终认为智力比较发达的同学世奇还有星星和思阳等都和我在同一个班了。而星星这个时候就成了班里的英语科代表,我们班的英语教师还是淑艳。
志琦仍然是我们班的班主任,他最喜欢班里那些学习成绩非常优异的学生,而由于智力等级较低导致学习成绩渐渐下滑的我,也就在志琦那儿一天天“失宠”了。
对此,我并没有太多的埋怨,只是继续坚守着自己的信仰并在积极探索着如何才能扬长避短,以自己特殊的方式去战胜那些智力等级较高的学生。
十一月初的一天早晨,星星叫着我和思阳,说是淑艳让我们三人到她所在的集体办公室去一趟。
我问星星:“能不能透露一下到底所为何事啊?”
“是领取上次我们去敦煌参赛的那五十元车费补助”星星很坦诚地告诉我。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不用去了,你帮我领到就可以了”我对星星说。
“好的,我知道了”星星愉快地答应了。
我之所以自己不去,是感觉已经不太好去面对淑艳了。尽管这个时候我在英语学科上的成绩还未出现明显的波动,但其他学科上的成绩下滑还是很大的,特别是物理和化学等学科。而这种下滑就影响到了我的各科总分,同时也直接影响到了我在班里以及年级里的排名。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下滑,我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将其埋在心里,而从未向其他人讲起过。因为我知道这都是我个人的那些几乎无法去解决的因素导致的,我都无能为力,就是让其他人知道了,他们肯定也是爱莫能助,所以就不必对他们讲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由此也就造成了身边许多老师对我的不理解,他们没法接受我成绩的下滑,于是他们就妄加猜疑。
比如说有一次化学教师慧莲把我叫到她的办公桌前问着我:“鹏刚,能告诉我你现在的成绩为啥是这样吗?”
“这个问题也让我头疼,我好像没办法去回答你”我当时只好这么说。
“我们家冰棱从玉门那边转过来时我就在考虑该让他进哪个班,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八班,因为你在这个班啊!我们一直把你当标杆看,可没想到的是,现在人家世奇才是标杆,你是不是有点儿让我们失望啊?”
她的这些话已经让我无言以对。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或许我可你帮你。”
“没什么,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别人是帮不了的”
“是不是单相思啊?”慧莲终于表露出了她对我的猜疑。
“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我不可能因为那些事情而影响自己的前程”我很干脆地对她说着。
就这样,部分教师不懂我,在加上对我的失望,导致了他们无论是在班里当着所有同学的面还是在办公室只当着我一个人的面说出的语言好多次都刺痛着我已经伤痕累累的心。
而不想自己去领取那五十元人民币也正是因为我怕自己再次被淑艳给伤害。
星星和思阳从淑艳所在的集体办公室回来了,她把五十元人民币给了我,但又对我说:“淑艳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没办法,该来的就是躲不过,我到了办公室后就被淑艳当着许多老师的面给数落了一顿,她说我不真气,说我不用心学习,说我……
心里好难受啊!我不断地质问着上天: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不让我够聪明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而能让我心里感到稍微舒服一些的事儿就是我从星星那边得知,我们三个人都获得了“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高中组)”国家级三等奖。
其实这也不足为怪,从淑艳让我们去领取那五十元人民币时我就知道结果大概是这样了,因为如果没能获奖,学校是不会给我们补助那五十元路费的啊!
二零零八年十一月底的一天,爸爸给志琦打来电话,意思是让志琦给我带话,让我给他回个电话。志琦在课间将这个事儿告诉了我。
这天中午放学吃完午饭后,我就用学校大门西侧一个商行里的公用电话给爸爸打了过去。
“喂,爸爸,你让我和你联系到底有什么事儿吗?”
“鹏霞找到了,家里要办事情,你需要请三天假,赶快回来”
“要过什么事情啊?”我有点儿不解。
“来吃筵席,鹏霞要出嫁了”我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凄惨。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鹏霞怎么……”刹那间,我的全身都麻木了,泪水止不住地涌出了我的眼睛。
“你不要难过,事情已经成这个样了”爸爸继续说着。
“到底为什么啊?她才十六岁,还太小啊!”我哭喊着。
“等你回来后我们再说吧!”
“我能不去参加吗?”
“那怎么能行啊!她可就你一个哥哥,你可一定不能缺席啊!”爸爸似乎在哀求着我。
“好吧,我知道了,再见!”说罢我就挂断了电话。
我擦拭着眼泪回到了宿舍。满脑子都在想:爸爸是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啊?事情怎么来得这么突然,我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我这才明白前几天我在给爸爸打电话时爸爸在电话里问我鹏霞有没有来学校,我说没有,然后他就告诉我家里也没有鹏霞,他说鹏霞找不到了。几天前找不到人,而现在却要结婚,这里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对于这个请假,除了生病住院,我还真没有因其他事儿请过假呢!我终于满怀着疑问与不解开口向志琦请假了。
“什么,三天?三天时间很长啊!”志琦有点儿惊讶。
“没办法,家里有事,爸爸让我赶快回去”我祈求着志琦。
“好吧,把该带的书本带上,在家里闲着的时候也不要忘了学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谢谢老师”
天气异常寒冷,校园里那些柳树枝头光秃秃的,连一片树叶都看不到。仅有几只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地闹着。
背着书包,带着帽子与手套,我独自一人步行来到汽车站,坐上了去我们那个移民点的班车……
十二月三日这天,我们家里非常热闹。妈妈爸爸的许多亲朋好友都齐聚我家。特别是远在老家岷县的二舅,就是妈妈的哥哥满辉也千里迢迢来到了我们家里。
爸爸请来的做筵席的大厨还有我们家附近的一些和妈妈关系很好的妇女都在灶房里忙碌着。
几间屋子里都摆满了从邻居家里借来的小方桌,小板凳。屋子的门面上都贴着喜联。
科友的爸爸也来了,他握着我的手深沉地对我说:“鹏刚啊!你们一家人受了多少苦,叔叔们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你一定要坚强啊!”
听着他的话,我竟然号啕大哭起来,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从那个商行与爸爸通电话开始一直压抑在我内心的痛苦终于全部都给哭出来了。
好多时候,我都告诉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发现哭出来后心里反倒好受了许多。
妈妈爸爸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我能觉察到他们是在逼迫自己假装着高兴与喜悦……
后来从妈妈的只言片语中我才大概知道了是什么情况。
村里有户人家的儿子在敦煌打工,我们家附近有两个老婆子帮助那户人家的儿子把鹏霞给哄骗到了敦煌。这也就是妹妹为什么在那几天都找不到人。
爸爸知道了这事儿后,就去那户人家找那个儿子的妈妈爸爸理论,没想到那二老蛮不讲理,还将爸爸的头上打了一个洞,去医院缝了好几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