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二零零五年国庆假期,同时也正是学校组织同学们各自以给自己家或者是自己家附近的农户家里摘棉花为主要形式的勤工俭学活动的时间。
十月的农家田地里到处都是一派忙碌的景象。地埂边的小路上停着一辆拖拉机。棉农们女的戴着头巾,男的带着帽子,低头弯腰,将一朵朵洁白的棉花从棉花树上摘下。他们好像是在那大海里用手推着那白色的浪花不断向前走去,直到那些浪花渐渐变少最后消失。
一辆辆拖拉机拉着镶有加高边的车斗在棉花公司门前的那条马路上排起了长队,而那车斗里填满了棉花。
总之,不管是田间地头还是长长的车队里,棉农们的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妈妈爸爸和妹妹还有我,我们一家四口人这个时候也忙着给我们家的邻居晓燕家摘棉花。
这天早晨,我们怀着与前几天有点儿不一样的心情来到棉花地里。我心里想着:这种事儿在我身上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到底该怎么去面对啊?
妈妈和妹妹好像还没有什么大的反应,但爸爸缺有点儿顾头顾尾的,因为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儿。
“刚!咱们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准备好吗?”爸爸在我左侧的棉花行子上手里摘着棉花,嘴里这么问我。
“咱家就那么大的一点儿,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可以了,你放心,他们不会责怪我们的。”我边摘棉花边说。
到底是什么事儿呢?是县上领导要来我们家看望慰问我啦!
时间差不多了,爸爸对妈妈和妹妹说:“你们先摘着,我和鹏刚去家里接待他们的到来”
“嗯!注意了,在领导面前可千万不要说错话”妈妈提醒爸爸。
“放心吧!”爸爸这时好像比刚才平稳了许多。
我和爸爸丢下棉花袋子,从棉花地里出来沿地埂边的那条小路向我家的小土房走去。
晓燕家的棉花地就在她们家门前,而我家的那个小土房就在她们家的西侧,所以没几步路爸爸和我就回到了家里。我们再一次检查了一下家里有没有不该存在的东西。终于确保没什么问题了,我就和爸爸站在我家门口前的那条东西向的小土路上探头向西看去。
不知道爸爸当时的心理活动是怎样的,反正我是越看心跳就越快。
一辆黑色小轿车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里。车已经到了距我和爸爸站着的地方五十米外的那个小桥上。可是却又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不走了?出什么事儿了吗?”我疑惑不解地问爸爸。
而爸爸却二话没说,迅速转身回到房子里拿来了一张圆头铁锨然后向着那辆车跑去。
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是车轮陷在小桥那儿了。
那个小桥早前就被人们给弄塌了,人们为了凑合着从那里过来过去就用土把被小桥遮盖的那一小段水渠给填起来。通常只是拖拉机那样轮胎上有较大轮纹的农用车在那里过往,而像小轿车这样车轮上的轮纹较小而汽车底盘又较宽的车辆还从来没有走过。
爸爸立即用铁锨将废桥旁边的一些沙石垫在了车轮下边,小轿车这才过了那个废桥。而我还是站在家门前看着,等第一辆车过桥后我才看到后边还跟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哇!要两辆车啊!”
看着两辆车都顺利通过废桥后,爸爸肩上扛着铁锨飞快地从废桥那边向家里这边跑来,腰间挂着的那串钥匙伴随着他的奔跑不停地响着。
两辆小轿车终于在我们家门口停下了,爸爸赶快把铁锨扔在一边,和我走到了轿车旁边。
车门打开了,从两辆车里下来了七八个人。其中有三个人我认识,他们分别是班主任宏康、我们这学期新的语文教师进利、我们的校长兼瓜州学区区长德山,而其他几个人我都不认识。
爸爸就更可怜了,他只认识我们的班主任宏康。他和我就走到了宏康身边,我们边走边说。
“那个穿白色短袖衬衣且带着眼镜的人就是县委常委、政府副县长张鸿”宏康给我和爸爸介绍着。
爸爸左耳朵上夹着一根烟,听着、笑着。我也很崇敬地看着他们几个人。
走到我们家门口后,听到门前猪圈里那头大肥猪在“哼哼”,几位客人就很好奇地来到猪圈旁看了看。
“这猪长得还挺肥大的”有位客人称赞着。
进了我们家的门走到里屋后,我才发现包括我爸爸在内的我们这将近十个人把我们家里屋里的那个小空间似乎给填满了,只有张鸿和两三位客人坐下了,而其他的几位客人都因没地方狭小而站着。
“哎呀!好几十年没有进过这样的房子了”有位客人感叹着,他好像是来自安西县教育局的领导。
爸爸立即给客人们倒上开水放在那张小桌上。然后呢,他们就与爸爸和我聊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呢,宏康他们三个就出了屋继续看那头肥猪去了。
张鸿和爸爸坐在炕沿上,而随行的那几个教育的领导就坐在我们家地上的小凳子上。水杯里的开水冒着热气。
我站在爸爸的身旁,其他几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有张鸿和爸爸交谈着。
“家里种着多少亩地?”张鸿问着爸爸。
“这几年都没有种地”爸爸如实告诉张鸿。
“那家里哪来的经济来源呢?靠什么来养活一家人呢?”张鸿好奇地问着。
“靠打工啊!”爸爸感叹地说着。
“靠打工养活一家人费劲吗?”
“费劲啊!但是除了这样也没有其他办法啊!”
“你们老家是哪里的?”
“定西岷县那里的”
“来这边多少年了?”
“有十多年的时间了”
“户口问题有没有解决啊?”
“还没有,还是黑户呢!”爸爸好像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而我呢,就在一旁用心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敢插嘴。
“家里一共有几口人?”
“四口,他还有个妹妹”爸爸指着我说。
“妹妹也在上学吗?”张鸿继续问着。
“没有,她学习不太好,再加上我们家经济状况也不太好,所以就不上了”。
“你学习很用功,而且成绩也是独占鳌头,在学校是否享受到国家的‘两免一补’政策?”张鸿开始问我了,而这话也好像被在门外的宏康他们三人给听到了。他们立即回到了屋里。他们可能怕我说错什么吧。
我如实回答张鸿:“是在享受。”宏康他们的脸上也就没有了刚才的紧张。
“很好,你一定要继续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了,带着你们一家人走出这小土房。我相信你一定能行!我在这里为你祝福”听着张鸿的这话,我感觉一股暖流突然在心里涌动,爸爸也看着我。
“谢谢你的祝福,不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我这颗进取的心是不会变的”我这么说。
“你还挺会说话的”张鸿看着我笑了。
“我这次是代表县里来看望慰问你们的,我下午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在这里多呆啦!这是政府给你们的两百元慰问金,请你们手下”张鸿从秘书手中接过两张一百元的红票票双手递到了爸爸眼前。
爸爸好像有些激动不已,眼角都有泪花了,他伸出双手从张鸿手中接过那两张红票票,嘴里满怀感激地说着:“谢谢党和政府的关心!”
“不用这么客气,这都是应该的嘛!好好供孩子念书,不要让孩子以后还和大人一样在田地里受苦受累了”张鸿这么勉励着爸爸。
“是是是!哪怕是砸锅卖铁也会照您说的去做的”爸爸这么对张鸿说。
“好了,你们忙,我们就先回去了。”张鸿从炕沿上起身。
“我送送你们!”爸爸也连忙起身说。
于是呢,我们就从屋里出来了。这个时候正好是在十四点左右,太阳在我们正头上偏西一点点,阳光明媚。
随行的人安排我和爸爸与张鸿合影留念。
我们三人就站在我们家门前面朝正南成一排。我排在最中间,爸爸和张鸿排在我的两侧,只听得相机“咔嚓”一声,历史又被相机定格在了那一秒。
爸爸和我一直跟随他们到小轿车的门口,看着他们上了车,两辆小轿车依次掉头,我们就静静地站在路口目送他们向那个废桥驶去,还不时地向两辆轿车招手告别,不一会儿,轿车就过了那个废桥,消失在我们的眼睛里了。
当天下午爸爸就拿着那两张票票进城去为我购买了一台热浪之声RL-908数码原音王语言复读机和一部《新世纪英汉词典》。这些都是为了帮助我更好地学习英语。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渐渐地迷上了听英语磁带,就是由河北教育出版社和西安外语音像教材出版社共同出版的《课文讲解与朗读》,每册书大概有六张磁带,我如饥似渴地听着,一遍又一遍,可以说是百听不厌!我发现自己逐渐被磁带里那标准的发音给吸引了。
就这样,我的英语听力在一天天提高着。而在学习过程中,一遇到陌生的单词,我就会拿出那部很厚的《新世纪英汉词典》来查阅,它对每个单词的讲解都非常详细,让我把英语基础打得更为扎实啦!
而县上领导来我家这件事儿就迅速在我们的邻居和许多人当中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