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此时出现了僵局,平丘自然是为吕贤捏了把汗,二郎觉着倒无所谓,打个平局,将来大家好见面,若是以后有人想拜读吕贤的大作,找我二郎呀,哈哈,不过,先吃酒再说,必须是万福楼,不然咱二郎还瞧不上眼呢。
此时几乎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少之面色得意,上前道:“思齐兄若对不上来,便也罢了,权当在下多此一举,寄望过高了。”
这话就有些挑衅了,吕贤听了这话,知道这是李少之要将军了,刚刚他的阳谋便是要把自己抬高,再出题难住自己,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一把脸。之前吕贤觉着这没有什么丢人的,不过,看到李少之的那副表情,吕贤就很不爽,又不好拉下脸来求他多宽限点儿时间,心里也是暗暗责怪自己刚才怎么就不推辞了呢?比点儿别的也好呀,不是琴棋书画嘛,大家来比比小提琴呀,五子棋呀,书法就算了,素描呀多好,非得应了这比对子之约,真是失策失策。
正在懊恼之中,吕贤忽然打量了李少之一眼,对方还是那副得意的神色,不过吕贤倒是若有所思,吕贤试着捋清思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道:“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说完,吕贤笑着点了点头,非常想对李少之来一句:靠,老子对出来了,哈哈。
对面李少之的脸色慢慢的变得黯淡无光,先前的得意之色,早就已经四分五裂,心中苦叹:我李少之妄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输了,我李少之输了,以后,我还有何颜面自诩河阳才俊之首?以后,我还有何颜面再见苏娘子?
李少之很失落,尤其是在他身后的一众学子们为吕贤喝彩的时候,他静静的转身,一言不发,走出了刘家这个“赛诗台”,他甚至忘记了他一贯自傲的知书达理,黯然的上了马车,悠悠而去。
吕贤在他身后高呼:“少之兄别走,一同参研而已,少之兄,少之兄……”
留下的一众学子,有两个看了看吕贤,又看了看李少之落寞的背影,跟着而去。
至于其他的学子…….
“思齐兄,小弟王德纯,今日有幸结交思齐兄这样的才俊,真是…哎,哎,别挤我呀,我还没介绍完呢,思齐兄,我是王德…哎呦,谁踹我了?”声音渐渐被淹没了。
……
数年后,刘婶的家便真的成为了河阳县的“赛诗台”了,甚至每年都要再此举行一次吟诗作对的盛会,吸引了大批各地的学子,更有传言说:赛诗台上不出彩,便得状元也枉然,让二郎所料未及,不然光靠出售门票,也是一项不小的进项。这些都是后话了。
自打苏母得了美容配方,便天天按照吕贤的法子,日日羊奶洁面,夜夜蛋清敷脸,小半个月下来,苏母发现皮肤果然如同吕贤所说,更加细腻光滑了,当然,这中间有多少的心理作用,连苏母都闹不明白,直夸吕贤的方子妙。
苏定天那日当街暴打陈都头之后,苏母着人去看过陈都头一次,大夫说陈都头虽无性命之忧,但是却伤筋动骨,免不了要在床上躺上个把月,苏母松了口气,让人给陈都头送了五十两纹银,陈都头马上感觉这顿打值了。接着苏母又带着些珍贵的蜀锦去了一趟县衙,与周陈氏周旋一二,周陈氏也不愿得罪苏家,再者他弟弟陈都头那头也得了好处,她这头看着那些蜀锦也是喜爱有加,便与苏母姐姐长,姐姐短的拉起了家常,此事也就算是就此揭过。
回到府上,苏定天早已负荆请罪,让小厮把自己给绑了,向苏母赔罪,苏母只是凤眼瞪了他一眼,苏定天立马老实,将自己在正堂藏酒的事儿给招了,于是便收到了半年的戒酒令。
这些事都搞定了以后,苏母就像个救火队员一般,匆匆朝自己女儿的闺房奔去,一进门,却见地上整洁无比,没有什么碎茶杯,烂盘子的,屋里伺候的丫头也不像往日苏芩儿生气时那般惊慌。苏母心中暗道奇怪,难道是女儿给气的忘记了使性子?
“闺女呀,在做何事呢?”苏母热情洋溢的朝坐在书桌边的苏芩儿走去。苏芩儿今日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背子,头上也无太多饰物,此时刚刚最后一个字落笔,见苏母来了,慌忙要遮挡她面前的宣纸。
苏母是什么人?一手拿着猛兽苏定天,一手管着苏家偌大的产业,头脑精明不说,这眼神自然也是比常人快了许多,苏芩儿虽然匆匆将宣纸揉成一团,但苏母还是看到了最后一句“灯火阑珊处。”心中疑惑不已:像是一首小令,女儿怎就如此遮掩?
苏芩儿将宣纸揉成一团,转头对苏母嗔怪道:“娘,怎么也不让婢子通报一声?”
苏母眼角一挑,不可思议道:“闺女,往日为娘来你房里,也不曾有这规矩的,看你遮遮掩掩的,莫非是在给哪家俊俏小郎君写情诗?”
这话一出,苏芩儿的脸登时就红透了,口不择言的反驳道:“什么情诗?女儿哪曾写过?是别人写的。”
“是别人写与你的情诗?”苏母逗着苏芩儿道。
苏芩儿听到“情诗”一词的时候,早已方寸大乱,哪里还有她往日的聪明伶俐,赶紧出口反驳:“不是,是他写给,不是,哪有情诗,哎呀,娘……”
苏母感觉自己已经听出点儿眉头了,笑着打趣道:“他是谁呀?”
苏芩儿这下子总算是恢复往日的伶俐劲儿了,知道苏母是在套话,便撒娇似的摇了摇苏母的胳膊,转移话题道:“娘,这些日子,庄子上的兰花想必也开了,女儿想在庄子上办一个赏花会。”
苏母见女儿脸色通红,知道她是羞于开口,爱怜的摸了摸苏芩儿的脑袋道:“那便开吧,你也正好借此散散心,一会儿为娘让管家为你准备宴会所需之物,再让账房先生写些个请帖,对了,女儿都打算邀请哪家的才俊?”
苏芩儿听到苏母要让账房先生写请帖,马上开口道:“娘,女儿要亲自写请帖。”
这倒让苏母疑惑了,往日里,她这闺女可少有亲自着笔写请帖的。不过,随即想到女儿刚才的举动,便明白了其中关节,笑着与苏芩儿道:“好,为娘应了便是。”
苏芩儿这才放心,不过见苏母一脸八卦的看着桌上的纸团,苏芩儿心中着急,就把苏母往外推:“娘,女儿要写请帖了,娘还是去看着我爹爹吧。”
苏母呵呵一笑,便被苏芩儿推出了她的闺房,苏母玩笑道:“对,也该管管你的爹爹了,太不像话了,女儿都这么大了,他还不给女儿寻一门亲事。”说完,便笑的花枝乱颤的离开,惹得身后的苏芩儿直跺脚。
苏定天画外音:夫人,女儿的亲事,咱家真能做主?
苏母:“老爷觉着呢?”
苏定天见苏母的笑容不善,嘿嘿装傻道:“咱家是个粗人,不懂得看人,此事还得夫人做主。”
苏母:“哼,知道就好。”
此时苏芩儿躲在闺房里,摊开一张新的宣纸,一手托着香腮,一手举着朱笔,心中思绪不定:要不要请他呢?
自打那日吕贤于“赛诗台”上,与河阳才俊之冠李少之一较高下之后,登时名声大噪,再加上薛平丘回城之后,洋洋得意的四处宣传,吕贤的名声竟然一时无二,成为河阳县的风云人物,不少没参加那日斗法的学子原本不信,这李少之乃是官宦之后,其祖数代于朝中为官,虽谈不上位极人臣,但也是家学渊博,李少之更是十九岁中举,少年得意,若无意外,想来明年的省试,他也能脱颖而出,获得一官半职,不曾想,李少之竟然在吕贤手上载了。这也让不少没见过吕贤的学子更增好奇,有几个野心勃勃的学子,甚至还想找机会在才学上压吕贤一头,如此一来,也算是间接压了李少之一头,名声自能远播。不过,听了那首吕贤剽窃辛弃疾的大作之后,这些人纷纷禁声,不敢再逞口舌之快,但是,总有几个自命不凡的人觉着吕贤这是瞎猫逮住了死耗子,还是决心要与吕贤一较高下。
李少之自打从平尹村归来,就谢绝见客,这无形中也增加了吕贤的才情更胜李少之一筹的可信度,于是,吕贤便在不知不觉中,又多了不少“敌人”。
而吕贤在侥幸赢了李少之以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再惹来什么麻烦,一连七八天都未曾踏足河阳县城。唯有二郎稍感遗憾,竟然无一人邀请他到城中吃酒。
这日,吕贤如同往日一般,抱起书本,打发时间,西寻为吕贤奉上一杯热茶之后,便静静的坐在一边,忙着手上的针线活。刘婶到村中窜门,大郎在田里忙活,尚未归来。二郎手上拿着一摞请帖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吕兄弟,刚刚又有人来送请帖了。”
吕贤稍稍放低书本,露出一双无奈的眼睛,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叹了口气道:“如何答复的?”
二郎将这些请帖往桌上一扔,两手一摊道:“还能怎样?说你去游玩了。”
“都是谁送的帖子?”吕贤无聊的问道,的确有够无聊的,每日日落则眠,日出则起,除了书中那晦涩的文言文,便再无消遣之物,西寻的话太少,二郎又整日在村中厮混,总不能天天跟刘婶拉家常吧?于是便把这些个帖子当做乐子。
二郎听了吕贤的话之后,捏着那些请帖道:“这个是县城王秀才的,邀你到学宫论道。这个是薛举人的,邀请你到他家吟诗作乐,这个是……”啪啦啪啦,二郎语气平淡,似乎兴致也不高,也难怪,吕贤不愿赴约,他二郎又怎么能跟着去打秋风呢?
“这两个是苏府的帖子,送帖的人也没说明来意,吕兄弟还是自己看看吧。”说完,二郎将两个封面精美的帖子递到吕贤手上,吕贤放下手中书籍,接过帖子,却眼睛看着二郎,好奇道:“二郎识字?”
二郎向吕贤汇报完之后,找了把椅子刚刚坐下,听到吕贤的话,苦着张脸道:“我哪里识得。”
吕贤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些帖子都是谁送来的?”
“除了你手上的那俩帖子,其余的都有送信之人交代与我,哪家秀才哪家举人要请吕兄弟,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二郎语气平静的说道,却不像是撒谎,吕贤点了点头,心道:“这个二郎记性倒是挺好的。”
拆开第一个烫金的帖子,是苏定天写的,吕贤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六月初一,咱家派人接你过府一叙。”十四个字错了六个,看来一定是出自苏定天之手无差了。
第二封帖子打开一看落款,竟是苏芩儿,原本吕贤还以为是苏母呢。内容大致一看,是苏芩儿邀请他到苏家庄子上参加一个什么赏兰会,竟也定在六月初一,当然,苏芩儿信中浓墨表示,苏府每年都会举行游园会云云。那意思说白了就是,本小姐年年都要举行游园会,你可别多想。吕贤想了想那日在苏府,苏芩儿差点抽他的场面,打了个冷颤,女王?皮鞭?算了,我可没那爱好。
原本这些都可以假借吕贤出游在外给推辞掉,但是想了想苏定天那行螃蟹字还有他的锃亮的大门牙,吕贤觉着要去就去苏定天那里吧,虽然苏定天是个猛兽,猛兽对待敌人非常严酷,但是幸亏自己已经成功转型成苏定天“能瞧得上眼”的人。其余那些,像是苏芩儿等人,一定又是要搞一些酸腐的吟诗作对大会,吕贤觉着抄袭太可耻了,所以铁了心是绝对不会去的,也幸好苏定天邀他到苏府一叙,而苏芩儿的赏兰会是在城外苏家的庄子上,正好错开,也用不着见面。
“二郎,六月初一随我一同去城中耍耍如何?”吕贤想了想,决定还是带着二郎一同前去。
原本无精打采的二郎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顿时眉飞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大笑着跟吕贤说道:“哈哈,吕兄弟早该如此了,我都快憋出病来了,六月初一,我们去赴谁家的宴?”
吕贤微微一笑,吐出了三个字:“苏定天。”
对面的二郎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冰冻,笑容定格,然后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下巴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