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柳父柳母都在。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二人就像是苍老了十岁似得。
整个房间安静的只能听到氧气咕噜咕噜的声音、检测仪的嘀嘀声和老爷子粗重的喘息声。
病床并不是很大,但是柳老爷子现在躺在床上,显得整个人都凹陷在床里,暗沉的肤色没有一点生气,两个颧骨凸起两颊凹陷,下眼窝又黑又青,双眼紧闭,即使吸着氧气可是老爷子还是嘴一开一张地艰难的喘息着,从鼻孔内伸出一根胃管,里面全是暗黑色的液体被吸到下面接着的负压引流器里面。
柳父蹲在床前握着柳老爷子瘦若枯枝般的手,头靠在床上。
柳母侧身坐在床边,轻轻的抚着老爷子光洁的额头,脸上悲痛万分,眼睛充满了血丝,沙哑着嗓子忍着哭意说道:“爸!你怎么这么能睡呢?我在家来的时候你不是还要带布吉出去遛弯去吗?”
柳母吸了吸鼻子,含着浓重的鼻音的声音再次响起:“爸,今天阿是还比昨天好呢,大夫说用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了。你总是吵着你大孙女有福气不会变成植物人的。这不,就快要醒了。她要是醒了看着你在这偷懒睡着她可不能干。”
柳母握住老爷子输液的手:“这护士可真粗心,药这么凉就给打上了,我给你捂捂手。”就这么说着,最后几个字就变了音调。柳母那在眼眶里面打转的泪珠再也存不住了,掉落下来。
“不许哭!”柳父一抬头那赤红的眼睛就像是狂躁的野兽般充满了暴戾。
柳母站起身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柳父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俯身在老爷子的耳边说,“爸,你别管她,妇道人家,就那样。你难受不?我给你翻翻身?”
说完轻轻的侧了侧老爷子的身子。
柳如是飘到走廊就看见柳母冲了出来,再也顾不上平时的端庄仪态趴在走廊的墙上嚎啕大哭。柳如是在柳母的身边停顿了一下,穿过病房的门就进去了。
病房那雪白的墙一下子就刺痛了柳如是的眼睛。
“爸,咱们好好看病,到时候你和阿是都好了,咱们一家人去新加坡我和你儿媳妇都推掉行程,咱们一家人好好地出去旅旅游。”柳如是一进屋就听到柳父的喃喃自语,心猛地就揪了起来。
还记得那是自己快满十八岁的时候,向爷爷诉说都没有一家人出去旅游过,希望十八岁那天能够去新加坡那个美丽的地方。
当时爷爷就在全家开会的时候提出来,结果遭到爸妈的反对。原因是他们工作太忙,去那么远的地方根本就本可能,去Q市转转还可以。结果那天,爸爸临时有个学术研讨,妈妈几天前就飞往H市参加音乐盛典,将自己和爷爷扔在家。
柳如是吸吸鼻子,飘到床前,跪坐在地上,看见爷爷的嘴张着艰难的喘息,氧湿化瓶的气泡咕噜咕噜的冒得很快,“爷爷……你怎么睡着了?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估计是听不到吧。”
柳如是伸出手虚空的放在爷爷的脸颊上,做出抚摸的动作。“爷爷,我是阿是,阿是来看你了。”
“阿是现在还活着,很想爷爷,很想很想爷爷,可是我来看爷爷,爷爷你却睡着了,你真不乖!”
这时候护士和大夫又来了,“病人家属都来一下。”
柳如是跟着柳父一起出来。赵医师看着柳父细心地关好门就说道:“家属都来了吗?还有没到的吗?”
柳父说:“没了,我爸就我一个孩子,我大哥过世好多年了。这位是我太太。”
“恩,都来全了,那我就说了。”赵医师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刚刚看过CT、胸片等检查结果,老爷子肺部感染,心衰肾衰,而且腹腔有积液和气泡,我们初步猜测应该是胃肠部位有穿孔。这种情况其实一般情况下应该是做手术,但是老爷子年龄这么大了,今年九十多了,各项器官都衰竭,我还是那句话建议保守治疗。”
“大夫,你们全力的治疗,花多少钱我们都不怕,只要我爸活着。”柳父激动的抓住赵医师的手说道。
赵医师抽出手无奈道:“我们也想救活他,但是那么大岁数了上手术台肯定就下不来了,这是肯定的,连百分之一的希望都没有。保守治疗我们也只能是尽力,让他多活几天。不过手术到底做不做,还是你们说的算,我们听你们家属的意见。”
柳母眼神呆滞,脸色凄然。老爷子虽然是自己的公公,但是他是真的待自己跟亲生闺女似的,自己二十二嫁进柳家,跟老爷子相处二十来年,真的是感情亲近。听到这些话,柳母差点昏厥。
柳父沉吟半响,嘶哑的声音说道:“那就保守治疗吧!……让我爸最后走的安详不遭罪点。”
“老爷子腹腔内全是积液和气泡,这个是没法治疗的,你们……尽快准备后事吧。唉!”叹口气,赵医师就带着护士走了。
“老柳,……”柳母一脸的悲戚,扯住柳父的衣袖。
“你看着爸,我……我去给爸买衣服。……有……事,你给我打电话。”说完柳父就踉跄的走了。
柳如是回头透过病房门玻璃看到病床上的爷爷,她忽然觉得自己要痛的魂飞魄散了。
※※※
“爷!”
躺在床上的温体仁突然睁开眼睛:“进来”
影一推门而入。“爷,属下查到,钱谦益在河南郑州因病耽搁回程。”
温体仁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影一。
“影一,你跟爷的时间也不短了,你可有事瞒着爷擅自行动?”
“属下不敢!”影一赶紧跪下,想起柳如是的那件事后背冷汗涔涔。
温体仁摸着下巴,没有出声,一时之间屋内安静极了。
温体仁没动,影一也不敢动。时间仿佛已经静止了,连窗外的风吹树梢的沙沙声都不能听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不大一会儿,影一的额头就冒了一层的冷汗。
“你先下去吧。”温体仁挥挥手,当影一松口气走到门口要推门的时候温体仁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记住谁才是主子,没有下次!”
影一转身就跪下低头说道:“是,爷。属下马上去领罚。”
温体仁拿出莹润的玉佩,拎着红色的线绳,玉佩就像钟摆一样晃动着。那个大大的爱字异常的清晰。忽然有感觉胸口烫的生疼。
“杨爱啊,杨爱,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冥冥之中仿佛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那一刻出现,明明没有多大本事却总是能够帮自己逢凶化吉。
一松手,玉佩应势而下,快速的伸手抓住,圆润的玉佩在手心沁凉,将之揣在怀里,温体仁起身走了出去。
“备马!”
温体仁骑马就向城里的宅子而去。
“小姐!呜呜——你怎么了?你快醒来。”柳如是耳边突然一阵子的鼓噪,她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异常的沉重,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的睁开一个小缝,结果阳光刺眼,潜意识的抬起胳膊遮挡一下,当清晰的触感传来时,她怔了怔。
看着眼前嫩如膏脂的肌肤,转过头就看见一双眼睛哭成桃子的环儿。柳如是难以置信。
环儿一看柳如是醒了,哭的更大声了,“小姐,小姐你怎么睡了那么久?奴婢怎么叫你都叫不醒。吓死奴婢了。”
“睡?我睡了多久?”
“五天!”
柳如是一听吓了一跳!“快,快去给我拿点稀粥……饿……”
感觉自己饿的眼睛都花了,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感觉脸上痒痒的,用手一摸全是泪水,是梦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最是挂念四个人所以都梦见了?
不对啊,那感觉那么真实,不像是在梦里。奇了怪了!
环儿不大一会就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粥,柳如是由于许久不吃饭所以只是食用了小半碗。
“环儿,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说我睡着了?”
“小姐,那天咱们去看花娘。后来奴婢……奴婢吓晕过去了。”环儿羞涩的说着,看着柳如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就大胆的继续说道。
“等奴婢醒来就发现自己和小姐都在那家院子里躺着呢,奴婢就赶紧的去摇晃小姐。结果小姐悠悠的醒了居然问我是谁?”
“你说我醒了还问你是谁?”柳如是诧异的问道。
“小姐不记得了吗?我觉得小姐就是撞邪了。那天小姐的行为超级反常就像是被附身了似的。我吓坏了,就去买了点狗血泼到小姐身上了。”
“什么?”柳如是吃惊极了。
环儿被柳如是突然抬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姐,怎么……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说。”
“然后那天小姐没有什么反应就是吵嚷着困倦,要休息。奴婢以为您真的累了,就服侍您躺下了,结果,您一睡就睡了五天,吓坏奴婢了。郎中们都说您没有毛病只是睡着了。可是您就是不醒,这几天老爷他们也担心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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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加更票票所以今天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