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后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子爻无过，是嫡母后多愁了。」
帝凰笑而不语，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话锋一转，「大公主不打算来主殿和嫡母后说说话吗？」
所有人都是一愣，倩兮睁大双眼，明后面色惊诧了半晌，才凝重起来看着她。
那眼神太浓，细细扫过帝凰，打量着她的面色，揣着她的心绪，似是要剖析她所有的一切…
帝凰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嫡母后，不由得有些紧张，却又谨记母妃说过的话，不敢不去坦然面对。
苏芸见到她这样，担忧地微微皱起了眉头，手掌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她还记得殿下的姨母，宫三跟她说过…
后宫之中，没有碧海青莲，仅有血海妖莲。没有一个是无能的，即便她愚蠢无脑。
半晌後，帝凰一语打破沉默，她笑得纯粹而乾净，「不日大公主便要出嫁，子爻身为送嫁人与商国使节，嫡母后除了为顺灵公主打点而吩咐子爻，难道还能是为朝堂事？」
她说得清晰而平静，就好似完全是明后大惊小怪。
倩兮恍然，明后倒是面色自然地说道：「是本宫多想，方才一瞬顿觉子爻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呢。」
明后说着，白子一边落下。
那白子，落在黑棋虎口前，破了虎口。
「嫡母后多想了。」
她并不意外，也不认为区区一个简单的虎口能够吃到明后的子。
帝凰才刚说完，外头便有一少女直闯而入，一声娇喊：「嫡母后！苑儿来了！」
还不到里面人反应，她便迳自走到屏风後头，却见还有一人，不由得一愣。
她一身桃粉，裙摆绣着漂亮的水仙和芙蓉，领口和袖口都绣有芙蓉花纹，象徵其公主的身份。
柳眉细长柔美，一双大眼饱含娇俏水灵，樱唇嫩粉迷人，长得很是精致亮丽，如同娃娃一般。
这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女孩。
只见她一双眼睁得更大，直勾勾地看着帝凰。
「苑来了啊，这是…」明后一笑正要为这两姐妹互相介绍，正暗自斟酌该如何让她们称呼对方，帝凰便是开口了。
「大公主安好，老十与嫡母后在此等公主多时了。」
这个自称一出让明后顿时了然，帝凰没打算直接表明身分，反而想先多了解这个公主苑。
「老十？」公主苑脸色有些疑惑，显然这个饱受齐妃威吓却备受明后宠爱的少女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有多少。
「是。」她微微颔首。
明后看她发愣，不由得皱了眉，轻斥道：「苑儿，本宫平日就是让妳如此娇纵无礼吗？爻在向妳问好，妳这是作甚！」
她并没有注意到，不管是帝凰还是明后，都绝口不提姐妹这件事。帝凰不自称妹妹，明后也没让她叫姐姐。
公主苑一惊，低眉不安地说道：「嫡母后莫要生气，是苑失礼了…」
「妹妹坐了这么久，瞧这汗流得简直同下雨没两样……来人，递一条帕子给妹妹擦擦汗。」
帝凰伸手接过婢女递来的蓝色手帕，在手心揉了揉，见到两行小字和一块纯黑的石头并未多说，只是看了帝苑一眼。
这位顺灵公主，不傻啊……
等婢女将帕子递给帝凰之后，她才面向帝凰，朝帝凰点头回礼，「妳好，苑见到十妹子甚为欢喜，只是身上一时没有好东西可以赠予妹妹…」
她眼一瞄，看到了帝凰腰上那黑白渐层玉佩，脑中灵光一闪，惊喜地说道：「不若我俩换佩可好？我这有块连城佩，妹妹也有个特别的双色佩…」
她说着拉起了腰上碧绿亮眼的玉佩，上面的朱雀踏流云很是精致细腻，的确堪为连城之佩。
但明后和帝凰两人闻言却是双双色变。
开玩笑，这双色佩，商帝篱众多儿女中，只有帝子煌和帝姬凰两人有。
黑白是帝姬凰所有，而帝子煌所有，则是绿白的。
黑白玉佩上有朱雀，绿白玉佩上有玄武。
帝凰眯起双眼看着眼前的帝苑，细细打量。
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的？
帝苑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樱红的唇让勾起的笑宛若桃花盛开，甜美可人。
明后皱着眉看了帝苑一眼，纵然不赞同她的行为，但毕竟帝苑可以说是她从她九岁就开始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一个半个女儿。
说实在，她的真真假假太复杂，就是她这个嫡母后也看不太透。
可到底，她还是想要知道，帝姬凰会如何应变。
「公主…」帝凰皱起了眉，「我很抱歉，这玉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真的不能，不过…」
她伸手入袖，拿出了一块石头，递给帝苑。「妹妹倒是有块在市集买来的好东西能赠予姐姐。」
帝苑脸色难看，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惊讶，她根本没看到她何时放入袖子裏的。帝苑不再去想，反而盯着手中接过的纯黑石头半晌，声音艰难地从口中传出：「大姐姐谢过十妹妹了…」
她以连城佩表诚意，可这个十妹妹如何能这样！
帝苑面色难看的看了明后一眼，期待明后能够帮忙推拒或者训斥。
见她如此，帝凰倒也没说什麽。
可帝苑失望了。明后瞧着那石头，却是突然开口向帝凰说道：「爻从何得之？嫡母后瞧着很是心动，苑有幸得之真是福气，嫡母后不知可也有这福气得一块？」
帝苑闻言惊讶抬头，随即皱着眉头说道：「嫡母后可莫要看走眼了，这一块破石子如何能浪费您的福气？」
她把手中的石头放到桌上，对上帝凰抬起的眸，有些嘲讽地说道：「十妹在宫中长大，涉世未深。想来十妹的母亲也是出身庶民身份卑贱，这才让身为我皇家子嗣的十妹误以为这市井破石是个宝…」
帝凰当真想笑出来，憋着笑意认真地问她：「大公主确定不要？」
帝苑并没有注意到明后那并不好的脸色，很坚定和鄙视的说道：「本公主确定。」
「那好吧。」她笑着把石头移到明后面前，笑道：「既然大公主不要，爻便转赠给嫡母后了，爻仅有此之一颗，希望嫡母后莫要介意。」
不等明后回答，她便率先告辞离去。
她一走，明后的脸色便全然冷下来，那双漂亮的眼睛含着冷意看向毫无所觉的帝苑。
「苑。」
帝苑听到这冷冷的声音不由得暗暗心惊，弱弱地回了一声，「苑在。」
「妳在？」明后冷笑了一声，纤长的手指轻抚着那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的纯黑石头，一边说道：「妳可知方才妳那十妹来历？」
帝苑原先是被明后吓到，听到这话又恢复回来，一笑道：「又是个无名贱妾之女吧？或许又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太监在父皇宫宴酒醉後送了自己或哪个小官的女儿给父皇…」
没等她继续瞎猜胡说，明后就出声打断了她。
「愚蠢！」
倩兮看了明显愣住的大公主苑一眼，心中微叹。
她的主子，皇后，到底是不忍这个庶女兼外侄女的公主被齐妃那般对待，这才把她接来亲自教养。
只是公主苑到底还是齐妃的女儿，脾气虽说较齐妃好上很多，但那脑子却是差不多的。
「嫡母后！」帝苑皱着眉叫了一声，「您怎麽可以为了一个庶女责骂我呢！」
倩兮听到她的话彻底起了脾气，她很是不高兴地开口说道：「苑公主这话可就过分了，这皇宫大宅中大帝的子女在娘娘心中何来嫡庶之别？娘娘待每位皇子公主都是一样的，苑公主也不例外。奴婢说句不敬的，苑公主如今出此言，莫不是以为自己是嫡出之女了？」
帝苑哼了一声，瞪着她，「本公主非嫡女，却也非那贱出的贱婢那样，顶着一个公主名头便以为高贵了，没准还不是公主，只是个卑贱低下的皇女。本公主的母妃，是高贵的血脉，本公主自然是比那些人更高一等！」
「她不是公主。」一直沉默的明后突然插了一句进来，让帝苑一愣之後又是一笑：果然。
「出去吧，回妳的寻芳苑。」
帝苑被迫出去，走时不解地一回头，却见明后阖上双眼休息，倩兮在明后身後帮她揉着太阳穴。
她带着侍女走回了寻芳苑，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公主又成功了一次。」婢女笑着，「接下来只待公主出嫁那一日，公主便能彻底脱离这是非之地了…」
回想往日辛酸，帝苑也不由得有些感慨，「是啊，只怕去了晋国，我依然不得安生。」
「不会的！」婢女为她整理好了午睡的床铺，接着说道：「公主怕什麽呢！齐妃娘娘的母亲，老夫人可是晋国柳家嫡系的人！奴婢听娘娘说过，老夫人已经为公主安排好了，这才让您的舅舅为您请求嫁去晋国。」
柳家啊……
「我有种预感，此行会出大事。这场联姻绝对不会是那麽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