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王不动声色地悄悄朝帝凰比了一个「四」的手势。
四公主,比帝凰大三岁,生母出身卑微,也比较好控制。
比起有皇后和齐妃明岳两家撑腰的大公主,还有因为生母姚嫔受宠而被商帝篱喜爱的二公主,四公主是最好控制的。
帝凰眼角馀光状似不经意撇过,脑袋一歪,代表摇头拒绝。
大公主苑身为长姊都还未嫁,排行後面的妹妹怎麽能先嫁出去呢?
何况这个四公主,也未必就是受人掌控之人。
她想起之前,帝青岚的表现…
吏部尚书岳阳走了出来,抱拳行礼道:「陛下,殿下,微臣建议由齐妃娘娘所出的大公主前去。」
他就是岳齐妃的兄长,大公主的舅父。
帝凰先是诧异地看了过去,随即在身後臣属的提示下明白了岳阳的想法。
对于公主们生母的母族来说,不管哪个公主嫁过去,都是晋国嫡皇后,权柄极大,对於公主生母的母族都是一大助益。
总比日後出了嫡公主,有可能还要身为庶公主陪嫁去当妾还好。
商帝篱身为手腕过人的大帝,又如何不会明白他的想法?但是,他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跟理由。
「岳卿可能告知寡人缘由?」他看着岳阳,一双极其深邃的眼里带着些许笑意,令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或许这就是帝王之威吧,不怒而威,轻松谈笑间仍存威严。
被那样的目光盯着,一对父女就那样看着。岳阳感觉身後冷汗都出来了。他不自觉地把双手紧紧交握,牙齿咬在下唇。
成败就在此一举!
他拉了拉衣襟,说道:「大公主身为长姊,若是让较小的幼妹先嫁,如此不合体统。再者,据臣所知,二公主生母芳嫔娘娘母家有丧,二公主身为外孙女不适宜於此时出嫁。四公主更是才不过及笄两个月…」
说到姚嫔的时候,众臣都是一惊,为岳阳捏了一把冷汗。
谁人不知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妃嫔就是芳嫔娘娘,芳嫔的闺名“玉”还是陛下亲赐的。
这段期间老家主丧事,芳嫔情绪一直低落,商帝篱为了安慰她的情绪,不准任何人提起那些事。
甚至免了每日到皇后宫里的请安,这才惹得许多妃嫔不快。
令人惊讶的是,商帝篱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更没有半分责怪。
「如此,允大公主嫁。」商帝篱下了决定,「大公主出嫁赐封号『顺灵』,记皇后名下,嫁妆比照嫡公主。由皇后准备,齐妃岳氏协理。」
顺灵,无非就是一个意思:顺从商国之任,在晋国灵巧应变。
但表面上美好的意思却是一个父亲希望他的女儿出嫁从夫,温顺体贴的对待夫婿,也要有灵巧的手段对待与制衡妾室。
皇族之人,都是不简单也很有手段的人。尤其是拿着玉玺坐着龙椅的那个。
「微臣多谢陛下恩典!」岳阳心满意足地退了回去。
这回岳家能得到的好处,又岂是只有晋后母家一个头衔那么简单?
为了控制晋国,商帝篱甚至不能随意对待岳家,就是估计惹恼届时成为晋后的大公主…
「让温香一同跟去吧,子爻。」商帝篱转过头,对帝凰说道。
帝凰一愣,继而点头,「是,儿臣遵旨。」
这意思,便是让她领队了。
很好。她这样想着:或许这样,能够躲过一劫。
虽然她有些不明白为何二公主也要去。
「十日後,妳们先行,苑的嫁妆随後就到,如何?」商帝篱说道。
帝凰颔首,「儿臣明白。」
商帝篱解决了晋国的事,便开始想郑国的寿宴,最後决定既然晋国是帝姬出使,郑国便由身份相当的帝子率臣出使。
前朝後宫,为此开始了新一轮的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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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後院,清池边,梨花树下,一个白衣宫装的女人轻轻晃动着在水中的脚丫,神态悠閒。
而她身後三公尺,一个女子手捧托盘,上有毛巾和鞋袜,旁边还有几朵飘着淡香的梨花。
宫装女子神情自若,轻松而享受脚上的冰凉柔和。
她精致的眉眼一如年轻时的温和柔雅,浑身仍然散发出一种高贵典雅,岁月赋予了她一种娴雅的气质,让她与众不同。
如果说辛贵妃的美,是张扬冷豔而骄傲的美,像是正午的太阳,灿烂夺目;那麽宫贵妃的美,就是内敛温和而清远的美,就像傍晚的日暮,温和却浓烈。
在宫贵妃和辛贵妃仍是少女未嫁时。有人说宫家有光,是暮光;辛家有光,是阳光。
可或许没有人知道,不管是清远的暮光,还是灿烂的阳光,最後都染上血光…
而宫贵妃,大名就叫做宫沉暮。她,便是沉下的那暮光。
有着不为人知的能耐,却隐藏着、躲避着。
她随遇而安,并不贪求,也从没向谁要过什麽。大概清心寡欲就是这位贵妃娘娘的代名词。
宫三捧着托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殿下她…会去为大公主送嫁。」
宫沉暮晃着的脚丫子一顿,半晌才道:「晋帝求婚了。」
宫三点头,并不讶异她主子对政治的敏感度,「是,家主本来希望让四公主去,可是殿下没有应,齐妃的兄长又出面请求,所以…」
「所以他允大公主以嫡公主之身出嫁了,对吧!」宫沉暮接过话,很是肯定的说道。
她眉头染上一丝忧色,「我真担心我的凰日後也会如此…」
被迫联姻…
宫三深以为然的说道:「殿下今年就要十五了,明年便要及笄了。」
身为帝女,只有早嫁和晚嫁,没有不嫁一说。
作为一个帝女的母亲,她更担心的是日後她的女儿也因联姻而被送去它国远嫁。
当皇后是必然,怕就是怕在去当继室,成了继皇后。
宫三忽然想起什麽,问道:「昨日殿下…可让您…失望了?」
她突然问,也没说清楚何时。可宫沉暮却是知道她指得是昨日下棋的时候。
「三儿。」宫沉暮一眼瞥来,淡淡凉凉的,「妳…问太多了。」
那眼神太淡太清,甚至没有一丝情感。
宫三一惊,垂下头,「宫三知错。」
哪怕伴了她多年,很多事却也都是她不能够过问的…
宫沉暮,如斯温柔,也如斯凉薄。
「三儿…」宫沉暮唤道:「去寻下明家的动静。皇后,准备动手了。」
明家垂曳,心若明镜,受天垂青,曳地长裙优雅自如不留痕迹…
还是同样三个字,不简单。
能入皇家,在皇家生存下来,还生存得很好的人,都不简单。
她说着,一边抬起腿,接过了宫三递来的毛巾,轻轻擦乾。
宫三又拿了鞋袜,她慢慢穿上,起身。
宫三点头应诺,「是。」
然後看着她一步步走回寝宫,身影绰约。
她的绝代风华,是最迷人的景、最惑人的梦。
我的主子啊,您又何曾简单过?
宫三失神了一会儿后,才转身离开去执行她被吩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