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氏忙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娘,我哪有钱去偷吃,我到镇上找霖子,可不就是沾染上了外面的味道。就是真想偷吃也没钱。”
杨氏冷恒一声:“事情如何了。”
“唉,他也从军了,恐怕长工的事情不是爹去,就是小奇去,娘,要我说,你就是太纵着小奇了,他年轻力壮的,怎么就不能干了,你看看他,自从进了马家,也不懂回来看看咱们,恐怕咱们房子没了,他还不知道呢,就懂得自己一个人享福,就是马家剩下的一口饭,也比咱们强啊。”小杨氏垂着脸,低声说,她就是看不惯许奇那副好吃懒做的模样,而且还得将好事都给他。
凭什么抓男丁的时候,不让许奇去,许奇难道就不是许家的儿子?
不过,她也不敢将怒气显于脸上,就差将脸埋着胸里了。
“小奇哪能干得了!他平日里吃的好,穿得好,就是为了能入赘个好人家!大元有那本事?能进马家?这不是婚事还没定呢,没定就往家里拿钱,也是不像话,等他和马家的小姐成了婚,到时候那钱还不是滚滚自来!”杨氏已经盘算好了未来,她瞅了一眼小杨氏:“你说许霖他也从军了?哼!就他那副德行,迟早死在外头!”
许父坐在木板床上,手里拿着旱烟,听着杨氏的话,瞪了她一眼,又低眼嗑了嗑灰,没说话。
杨氏想了会,“老头子,这事你看……”
许父眼皮也未抬:“明儿个我去。”
杨氏点点头:“这就成,等小奇的事情成了,我让他想想办法,和马大爷说说,给你弄一个轻松的活,码头不是也有监工的嘛,我看那个就挺好,挣得多,又轻松。”
许父听着杨氏的鬼话,敲了敲木板床面:“我明儿去码头,木具就不能卖了,三百六十文,这么多口人,也养活不过来,老婆子,你想想,能出去干点啥,还有腊梅,喜丫,你一会去刘家看看,腊梅咋样了。”
“嗨,能有什么事情,刘婶没过来,肯定就没事………那行,公爹,我现在就去。”小杨氏眉头颦蹙,与杨氏说:“娘,你猜我到镇上的时候碰见谁了。”
“有话就说,磨磨唧唧的。”杨氏眼似刀锋,剜了小杨氏一眼,坐在椅子上,纳鞋底。
小杨氏脸上一道红一道白,讪笑一声:“就是三娘。”
“好端端的提那个贱人做甚!”杨氏将手中的鞋底甩在小杨氏的身上,言辞厉声:“你脑子是咋了?!碰见她咋了,她是给了吃的,还是给了你喝的!”
小杨氏稳稳的将鞋底递了过去,摇头:“就是觉得生气,娘,霖子也走了,若是他……我说如果,他回不来了,那木厂还不是便宜了她一个外人,我今儿去木厂了,那木厂弄得还挺正规的。”她抬眼瞄着杨氏,见杨氏还听着,就继续说着。
“霖子就是净身出户,那到底身上还留着许家的血,以前好端端的,可听娘话了,我看就是被三娘迷昏了头,木厂给她,我怎么想,都觉得不是这个事。”
杨氏将手中的活放到一边,明显是听进了小杨氏的话:“你今儿看木厂了?生意如何?”
“生意自然是好的,反正在镇上,那就算是最大的木厂了,生意铁定是差不了。”小杨氏立马添油加醋:“娘,你想想,现在霖子走了,三娘她会也不会木活,怎么管木厂,公爹却是实打实的木匠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说的对,她一个女人凭什么管木厂的事,我是霖子的亲娘,没我,能生出他那个崽子!这样,这几天你打听着,看看生意到底行不行。主要是他们净身出户了,要想拿回木厂,还得仔细的办。事情闹大了,村长肯定偏她,毕竟那木厂是归他们所有。除非……除非是她亲自同意。” 杨氏自己说着也觉得不可能。
“娘,她咋会同意呢,我看还得将他们认回来才行。”小杨氏压低了声音。
“……行了行了,你先去刘家,这事不急,最好是霖子死在外面,她一个女人,能做出什么来。”杨氏摆摆手,心里想着木厂的事情,一心二用的纳起了鞋底。
小杨氏点点头,话已经说了,便没她什么事情了,她加快脚步,到了刘家。
刘家大门紧闭,她纳闷的敲了敲门。
敲了好一会,才有人出来,是刘铁力,身后是刘婶子,两人也不知道是做什么,推推攘攘的,最后还是刘铁力出来了。
他将门打开:“大姐来了。”声音干哑,眼睛通红。
刘婶子没办法,手在后头使劲拧了把刘铁力,虚笑一声:“喜丫来了啊,干嘛呢,走走,正好我要去找你娘,和我一块走。”说着就拉着小杨氏往外走。
“婶,我是来看腊梅,我看一眼就走。”小杨氏挣开了刘婶子的手,“婶要不在这等等我?我看一眼就出来了。”
刘婶子一把拽住了小杨氏:“她正睡觉呢。甭管她了,好着呢。”
“这孩子,什么时辰了,在别人家睡这么长时间,不像话!我去叫她起来。”小杨氏撸起袖子,硬是将刘婶子推到了一边。
“喜丫!”刘婶子急得发尖。
“娘!你够了没!纸包不住火!”刘铁力充了血的眼睛直瞪着刘婶子,“大姐,我这就回去和你娘请罪,是我没照顾好她……”
说着他低下了脸。
小杨氏被弄糊涂了:“你们这说什么呢?腊梅呢,赶紧叫她出来。”
刘铁力哽咽一声:“她已经下葬了……”
“啥!你们……”小杨氏惊得瞪大了眼睛,“你说她死了?”
刘铁力和刘婶子都默不作声。
“你们……你们等着!”小杨氏心慌慌的提着厚重的步子,飞快的往三亩地奔。
“喜丫,你等等,诶……”刘婶子踹了自己儿子一脚,气的赶紧追小杨氏。
刘铁力也跟着去。
还是小杨氏先回的家,还未到许家,她就大声的嘶喊着:“娘,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
“这么大声,是死人了!进来说话!”
“娘……”小杨氏顿了顿:“是死人了,我刚才去刘家了……腊梅她出事了,都下葬了,还一直瞒着咱们……”一边说,她一边抹着眼睛。
杨氏身子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在地,她感觉后面有人拖着她,她立马回头:“老头子,你听见没,腊梅不在了!”
许父脸色铁青:“怎么回事!”
小杨氏就将事情的始末与二老说了一遍。
此时,刘婶子与刘铁力纷纷赶至,刘铁力先跪在了地上:“大娘,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砰砰砰的连着在地上磕头。
杨氏指着不知所措的刘婶子:“你!你满得我好苦!我们腊梅好端端的人儿,还未及笄,就给你们家当儿媳妇,你!你!她才十四啊!”
刘婶子也冤啊,她要是知道会有这么一桩事,打死也不将许腊梅接到他们家,他们这不是造孽吗,刘婶子哭诉道:“这事我们也不知道……都是那些北祁崽子!你也知道……当时我们都被打晕了,等醒来时候她……她已经……”
刘婶子实在不忍给她叙述当时的场面,但许腊梅肯定死的十分痛苦,她还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她连忙又说:“但我们已经将她安葬在我们刘家的祖坟里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们刘家的儿媳妇!”
“说得好听!你赔我女儿,赔我女儿!”杨氏使劲得摇着刘婶子,脸红脖子粗。
许父低眼,神色低沉。
“人死不能复生,我怎么赔……”刘婶子哭着一张脸,真是流年不利。
跪在地上的刘铁力这时候抬眼道:“往后,您们就是我岳父岳母,以后我回替腊梅照顾二老。”
刘婶子生气的扯了一把刘铁力,低声说:“你瞎说什么呢!”
许父看着刘铁力这人,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料杨氏却道:“别和说那些虚的,说的好听,等你娶了媳妇,哪还能记得我们这把老骨头!”
杨氏将目光移向刘婶子:“我也不说其他了,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聘礼罢。”
“二十两?”刘婶子双目瞪圆,“我们当哪寻二十两银子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
“腊梅一个大活人被你们折腾死了,难道还不值二十两银子?就是念着旧情,我才没多要!”杨氏轻斥道,见刘婶子没反应,立即嚎啕大哭,身子一晃一晃的往井边去:“腊梅,你别急,黄泉路上你不寂寞,娘这就下去陪!我那可怜的闺女啊!”
“娘,你别冲动,娘,你可别做傻事啊。”小杨氏知道杨氏是做戏,自然不能真的跳。了井,因为刚才杨氏往井边走的时候,还重重的踩了她一脚,她张开双手,紧紧的抱住杨氏肥硕的腰肢:“娘,我知道你舍不得腊梅,可也不能这样啊,娘!”
“大娘,二十两我给!”刘铁力一咬牙,“就是得容我一阵时间,我们家现在是真的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