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赵枢便带着陈丽卿与朱凤英进了皇宫,向赵佶求取赐婚诏书。作为男人,最忌拖泥带水,婆婆妈妈。以他的心性决断,又岂会迁延耽搁?来到延福宫,等到赵佶召唤,他便带着二女进了大殿。进殿一瞅,人还挺齐全。赵佶坐在上首,赵桓、赵楷则分列两旁,还有十来个大臣左右依次而立。
赵枢是个没心肺加胆大的,平日里又常见这般情形,倒也无甚,可二女便有些紧张了。最紧张的还是陈丽卿,她出身低微,连大户人家都很少见,何曾见过皇宫这般庄严肃穆之地?只好低着头,拉着赵枢的衣角,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五郎,今日怎地想起爹爹来了?”看到赵枢领着两女进殿,赵佶一扫脸上的忧虑,硬是挤出个笑容,颇为和蔼的问道:“这两个小娘子是谁?”
“这是孩儿给爹爹找的两个儿媳妇,既漂亮,又可爱,孩儿想请爹爹写道赐婚诏书!”赵枢笑指着两女道:“其中一个便是爹爹曾想赐婚于我的朱凤英,武康军节度使朱伯才之女,另一个却是禁军教头陈广之女陈丽卿!”
“哦?”赵佶笑问道:“你想让爹爹赐婚于谁?”
“自是两个都要!”赵枢蹙眉道:“若是只赐婚一个,我全带来作甚?”
“赐婚两个?”赵佶也疑惑了,不由眨着眼睛道:“虽说我封了你为肃王,却也只能娶一个肃王妃,这两个又让我如何赐婚?”
“自是一个肃王妃,一个肃王侧妃了!”赵枢笑道:“还请爹爹不吝,多谢几个字罢!”
“荒唐!”赵佶尚未说话,只见一个五十余岁,面白无须,圆脸阔耳的大臣走出队列奏道:“启禀官家,凡赐婚旨意,皆有定制。区区侧妃,乃妾也,妾通买卖,与猪狗牛马无异。便是肃王爷想抬举她,给个封诰,报宗人府收录即可,又如何能请官家赐婚?此乃有违礼法之事,不可不察!”
“这…”赵佶闻言脸上笑容一滞,颇有些不悦的看着那个大臣,却也没有出言反驳。那位大臣说的是礼法,便是皇帝也不好故意违拗。
赵枢听得此言已然不悦,再看见陈丽卿脸上露出失落之色,心中更是忿忿,他自与官家商讨,和他人又有甚么关系?偏生此人不知好歹,不仅出言反对,还说的如此难听。火上心头,他将眼睛一眯,问道:“这位大人,我大宋律例中,可有你刚才说的那一条?”
“自是没有!”白脸大臣道:“此乃礼法…”
“关我屁事?”赵枢嗤笑道:“我只守大宋律法,至于你说的礼法,与我何干?凭甚么要强加于我?切记,某乃武人,若你再敢胡说八道,且小心某家的拳头!”
“你…”白脸大臣指着赵枢训斥道:“你身为皇子,当以身作则,岂可蔑视礼法?武人更要遵守礼法,须知太祖曾言,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武人则是被治理的一方!”
“原来如此!”赵枢呲着牙,走到白脸大臣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问道:“某是王爷,又当被谁治理?”
“自是天子!”白脸大臣向赵佶拱了拱手,方才笑道:“武人自当为文人所制;王爷自当为官家所制,此乃大宋之制,便是肃王也不能违拗!”
“好一张伶牙俐齿!”赵枢抚掌笑道:“敢问大人姓甚名谁?”
“下官王黼,承蒙官家不弃,被任命为特进、少宰!”白面大臣随意拱了拱手,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官职,脸上竟无丝毫敬意。
赵枢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第一次见王黼,自忖平日里也没得罪过此人,实是不解此人为何会与自己做对?他盯着王黼看了半晌,突地笑道:“王大人,此事当真如你所言,没得商量?”
“没得商量!”王黼将胸口一挺,满脸刚正不阿,若非赵枢知道他乃是六贼之一,说不得便被他骗了。
“好,王大人果然刚直!”赵枢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挤出一副笑容道:“王大人,以后出门之时,小心石头木棒,地上有坑,更要小心贼人暗算!”
“多谢王爷关心,汴京城乃大宋之都,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想来没那么多宵小。若真有人敢对下官不利,却也成就了下官不屈的美名!”王黼乜斜了赵枢一眼,眼中满是轻视与嘲讽,在他看来,赵枢这是黔驴技穷,只能出言威胁了。
“好好好!”赵枢怒极反笑,本以为手到擒来之事,竟生出这般波折,这王黼既是与他为难,他也不客气了,便拱手向赵佶道:“敢问爹爹,殴打朝廷重臣,是个什么罪名?”
“这…”赵佶深知自己这个儿子脾气暴烈,更知道赵枢已是忍无可忍,可他也不明白,平日里乖巧的王黼,为何要这般刺激赵枢。疏不间亲,他自不会为了王黼亏待儿子,便笑着说道:“若是寻常百姓殴打大臣,自得重处,至于大臣之间的互殴,便得视情形而定…”
听了此话,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赵佶这是摆明了拉偏架,便是赵枢也没想到赵佶会这么说,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感动。他的这个爹爹,虽说最初有些不地道,这些年来对他真是不错。可眼下并不是感动的时候,他捏着拳头,满脸狰笑的走向王黼,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你…你想做什么?”王黼惊恐的发现,身边所有人都躲开了,便是赵佶也将头偏向了一边,他立时明白了赵枢在赵佶心目中的地位,连忙叫道:“肃王爷,下官话不曾说完,稍安勿躁!虽说礼法上官家不可赐婚于侧妃,但若是你立下大功,赏无可赏,倒是可以加功于你的侧妃。到那时,官家便是赐婚,却也无人能出言反对了!”
“奸臣便是奸臣!”赵枢心中冷哼一声,却一把揪住王黼的衣领道:“你刚才还说没得商量,眼下又让我立功,莫不是有何奸计,欲谋害我?”
“下官怎敢,下官怎敢啊!”王黼又是抱拳,又是作揖,脸上满是谄笑,做出一副讨好的模样道:“下官只是不知王爷性情急躁,否则早已言明,都是下官的不是!”
“也罢,既然你道歉了,本王若是还这般小肚鸡肠,倒也让人笑话!”赵枢将手一松,王黼顿时松了口气,可没等他完全放松,一个拳头便在他眼前越来越大,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只听赵枢在他耳边道:“可本王的确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更不怕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