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枢可不知道,仅是他一番话,便搅得整个皇宫风起云涌,那赵佶更是怒火中烧。眼下,他正好奇的打量着那支宋太祖赵匡胤用过的蟠龙棍。确认过四周无人,他方才向那棍棒伸出了手。
“嗯…”赵枢抓着棒子,却是愣了下。那蟠龙棍不知是甚么材料所铸,看似并不粗大,单手竟是拿它不得。他伸出双手去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方将蟠龙棍取下。细细一掂量,似是有三四十斤,他不由在心中暗叹道:“难怪这赵匡胤能立下宋朝,仅凭这杆棍棒,能奈何他的人便不多了。”
赵枢拿着棍棒细细赏玩,却见那蟠龙棍上下两截花纹相合,似是一根长棍断成了两截,一截长些,一截短些,中间以铁链相连。那短的一截上有几道印记,似是曾有过甚么,不知为何没了。而长的那截,在末端却有个兽头纹饰,好不精美。
“这是甚么?”赵枢突地看见那兽头纹饰旁似是有文字,便低头看去。殿内灯火昏暗,那棍棒又不知造了多少年,字体早已模糊,他费了莫大眼力,才勉强将那几个字读出:“常…山…赵…子…龙…”
“常山赵子龙?!”
赵枢瞪大了双眼,心中莫名惊诧,这大宋皇宫之内,怎会有蜀汉名将赵云的东西?难不成那赵匡胤也崇拜赵云,有意在棍棒上刻的?也不对,赵云在后世虽是家喻户晓,可在宋时却无甚大名声。便是赵匡胤崇拜,也应当是关羽、项羽这等名将,而不是赵云。
“难道…”赵枢心中泛起一种可能,他连忙拿起供桌上的族谱,细细查看之下,却见赵氏先祖起于河北涿州。再看氏族志上的地图,那涿州竟与常山相邻。由于常山国是汉光武帝另设的,范围不甚明确,与涿州竟有几分重叠。
“是了是了,这赵氏便不是赵云后人,也当与赵云有莫大的关系…”赵枢心中大乐,他前世最爱读三国,白马银枪赵子龙虽不是他最崇拜的将领,却也是他非常喜欢的。今生他竟有可能是赵云后人,自是喜不自胜。
“原来那个印记是装枪头的地方…”赵枢又拿起蟠龙棍上短的一截笑道:“这赵匡胤真是惫懒,既是失了枪头,打造一个便是,没由来改作长棍,端的是暴殄天物。”
“呔!某乃常山赵子龙,曹贼受死…”兴之所至,赵枢双手端着蟠龙棍做了个持枪状,果真是威风凛凛,声如幼虎初啼。
可这乐是乐了,悲也来了。
那蟠龙棍是赵云遗留的枪杆,汉末便造得出来,虽说前几代主人养护的不错,在赵匡胤手中却也折了回。自赵匡胤逝去,大宋武事渐废,那蟠龙棍更是当作太祖遗物高高供奉在那里,何曾有人去保养?百十年过去,甚么木材还能坚硬如初?赵枢这么一使力,只听得啪嗒一声,那长的一截又折成了两段…
“我…”赵枢直想骂人,却又忍住了。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中折断的蟠龙棍,心中大呼:这下可真是闯大祸了。为了弥补过错,他将断裂处对接上,想使人看不出来。可只要放回木架上,棍棒便立时断裂开来,此刻他却是有些怀念万能胶了。折腾了半晌,只弄得满头大汗,却也没能将那棍棒接好。
“咦,这又是甚么?”没接上棍棒,却在断茬处发现了些许丝帛,赵枢心想,反正也接不得,索性便把它弄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何物。三两下,那半截木棒便被拆开,在最末梢竟被人挖空了一块,里面塞着一叠丝帛。打开丝帛一看,最外面一层却是画着几十个小人在使枪弄棒,小人旁边还有注解。在丝帛左上角赫然写着:‘百鸟朝凤’四个大字,却是隶书。
“难不成这便是百鸟朝凤枪法?”赵枢心中窃喜,他本就喜欢赵云,自是知晓赵云的成名绝技百鸟朝凤枪与盘蛇七探枪。他连忙打开剩下的丝帛,果不其然,在另一张丝帛上画的正是盘蛇七探枪。而最后一张丝帛上,则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似是口诀又好像心法,反正赵枢是看不懂,只知道这套口诀唤作:盘龙劲。
“看来这便是赵云的全部绝学了…”赵枢将丝帛叠好,揣进怀里贴身收藏,这可是他的立身之本,不得不谨慎小心。须知他本就想拜师习武,如今有了赵云的绝学,便是只习得其中一二,也足可驰骋天下,眼下可不是三国时期,猛将横行的年代了。
拍了拍胸口,赵枢再次把眼光放在了蟠龙棍上,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那蟠龙棍原本只是断成了两截,可他取出丝帛之时,却将尾端拆成了零碎,那兽头纹饰早已看不出来。本就很难遮掩,眼下却是更难了。思来想去,他把心一横,直接将完好的那部分放了回去,而那些碎裂的,却被他扫到牌位后面的角落去了。
站在蒲团前,赵枢看向蟠龙棍,昏暗的灯火下,若不细看,倒也很难看出与以往有何不同。想必祭祖之时,赵佶等人定是看不出端倪。只担心洒扫的宦官发现,给报了上去。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如此了。
……
刚将棍棒处理好,奉先殿大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赵枢回过头,却见赵桓失魂落魄的走得进来,不由笑道:“哥哥真是这般挂念我,怎地又来了?我腹内尚饱,无须送吃食…”
“五郎,祸事了!”赵桓急道:“我依你言,去郑贵妃与爹爹处使计,郑贵妃倒是一口应下,可爹爹却看出此计乃你所出…”
“这算甚么祸事!”赵枢笑道:“哥哥休要惊慌,小弟此乃阳谋,便是官家看出,也无不可…”
“若官家因此厌恶你,如之奈何?”赵桓叹了口气,他实是不明白,这赵枢与赵佶缘何会如同仇人一般。
“厌恶便厌恶吧…”赵枢却毫不在意的说道:“小弟待娘娘葬礼结束便要出宫习武,或许几年都见不得官家一面,便是厌恶又有何妨?却是眼不见心不烦…”
“有官家照顾总是好些…”赵桓道:“这汴京城中勋贵子弟繁多,若有不开眼的惹了你,又如之奈何?”
“哥哥说笑了!”赵枢道:“我再不济,也是个皇子,哪个敢来惹我,我便只用拳头说话,打的他哭爹喊娘…”
赵枢又问道:“若他们来爹爹面前告状,你又如之奈何?”
“小孩子打架,竟告到大人那里,真是好不要面皮…”赵枢笑道:“那我便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他不敢再告。如若不然,我便堵在他家门口,直须打的他怕了…”
“你这也太有失皇家体统了!”赵桓哭笑不得的说道:“若似你这般,便不怕被爹爹抓回来?”
赵枢微笑道:“抓回来又能怎地?关又关不得,杀又杀不得,我且死都不怕,还怕他发落么?哥哥且安心,娘娘曾说,官家乃重情之人,我这般虽会刺激他,却不会让他厌恶,否则他便不是重情,而是无情了!”
“你啊你,教哥哥如何说你才好,以前连话都不会说,使人当你是傻子,如今会说话了,竟又仿佛多智近乎妖,只是不让人省心…”听得赵枢的解释,赵桓的心安定了,他对这个兄弟极是信任,自不会怀疑。
“那是哥哥关心我,若是别人,谁管我死活?”赵枢笑道:“哥哥休要在小弟这里耽搁,既然计策已施,且看结果如何,若实是不行,小弟还有最后一道绝户计…”
赵桓问道:“既然还有计策,为何不现在就行?”
“既是绝户计,自是毒计,不到最后关头,怎得行之…”赵枢摇了摇头,脸上颇有些无奈的说道:“若到行此计之时,小弟之命休矣…”
“这…还是不要行此计了…”赵桓急道:“哥哥当不当太子无妨,却不想你有何危险…”
“哥哥放心,小弟却又不傻…”看着自己哥哥,赵枢脸上泛起一丝温情,眼中却闪过一道狠厉,若赵佶当真要立那王贵妃,以至于威胁到赵桓,他便真敢舍得性命。
“敢问五郎,你那最后一计却是何为?”赵桓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他也怕赵枢做出无法挽回之事,只想有个防备。
“却也无它…”赵枢寒声道:“若官家一意孤行,我便在册封王贵妃的大礼上,一头碰死在宫门前,让天下皆知,官家乃是个逼死亲子的昏君…”
“五郎,不可,此事绝不可为!”赵桓急道:“且不说那皇后之位,便是太子、皇帝之位,又如何能与五郎的性命相比,五郎切莫自误…”
“哥哥放心,不到绝望时,小弟绝不会这么做的…”赵枢笑着拍了拍赵桓的肩旁,语气甚是轻松。
“唉…”赵桓却不相信此话,他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哥哥便先回灵前了!”
“哥哥慢走!”赵枢起身相送,直将赵桓送至门口。看着赵桓匆匆离去的身影,他知道赵桓应当是找皇帝去了,不由对着赵桓的背影作了一揖道:“哥哥,休怪小弟算计你,官家既不来看我,我只得借你使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