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年华刚从背包里拿出泡面放到小桌台上,身边就立着个高大的黑影,她机械般地抬头,是刚才撞到过她的那个彪形大汉。
“…”她话都没说,那人就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满脸歉意地说:“刚才真的很对不起。”
“呵呵。没事没事。”宋年华尴尬地摆摆手。
“这个当是赔罪。”那人将两瓶原味的蒙牛优益C塞到她的手上,也不等她有所反应撒腿就跑。
“谢…谢谢啦!”道谢的话还在空气里飘着,宋年华对面的那对情侣以及她旁边的一个大妈就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她,这样赤.裸地审视,她结巴地问:“你们…要…要喝么?”得到的当然是统一回答:“不用了。”
车厢内的热水还在那头,宋年华掰开桶面里所有的配料后站起身,过道里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满满都是,每走一步,她就觉得自己像是在探险似的,一会要对这个人说“麻烦让让”,一会又要对那个人说声“谢谢”,当她走到热水旁才发现自己用了很长的时间。
火车一直在动,所以宋年华的身体也跟着微微摇摆,滚烫的热水溅了些许在她的手上,本能促使她小叫了声。隔着薄薄的纸盒,她的指尖也感受到了烫,没办法,她只好关掉水龙头,忍着痛再穿越人海回到自己的位置。
“小姑娘,这个给你吃吧!”烫到的手放在耳朵上都还没降温,旁边坐着的阿姨就递给她一个保温饭盒。说里面装有爆炒大头虾,花菜炒鱿鱼跟荷包蛋。虽然那些都是她爱吃的,但总不能平白无故地要陌生人的东西,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可阿姨的热情真是很难让人拒绝,两人争持到泡面都泡烂了,最后宋年华还是不得不接受了阿姨的好意。
吸烟区在厕所周围,那里基本上都是烟雾缭绕。莫小奇两指夹着一根香烟倚在厕所的门边上,嘴角微微上扬。
宋年华无聊地盯着窗外,偶尔火车经过某个城市亮起霓虹灯,但很快就又被高山给阻挡住。困意开始袭了上来,她吸吸鼻子将手放进上衣口袋,但是寒冷还是偷偷从衣服的缝隙中钻了进去,她蜷起脚,头靠在椅背上。
“这个借给你。”对面那对情侣抛过来一件皮大衣,看起来还价值不菲。这次宋年华没有推托,因为她最怕的就是寒冷。她披上大衣不一会就睡着了。
列车还在不知疲倦地前行,时不时颠簸一下,终于,宋年华从睡梦中醒来,她习惯性地伸伸懒腰,大衣一下子滑到地上,但被她眼明手快地抓住提了上来。她满脸抱歉地想要把衣服还给别人,却发现对面的位置上换了两张别样的面孔。
“之前那两人呢?”宋年华左右张望都没见着那对情侣。
“不知道。我们上来的时候位子就是空的。”
“我记得他们好像是在前几个站下的车。”阿姨貌似回忆地说。
“那…那这衣服怎么办?我都还没还他们衣服呢?!”就在宋年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车厢内便响起列车员那洪亮的声音:“Z市到了,到站的乘客请做好下车的准备。”
七个小时的车程,难得火车不晚点,宋年华走出车站的时候,看了看手表,指针刚好呈90°逗留着。
天还在不停地下雨,公车在宋年华前方缓缓地发动,她没带伞,只好披着那件半路没人要回去的大衣追着公车跑。可能是雨下得有点大,天又有点黑,司机压根就没发现她的存在,车轮溅起的水无情地打湿了她的牛仔裤跟帆布鞋,水在鞋子里乱窜,冰冷的感觉从脚底一直往头顶上冲。她边发抖边躲到公交站牌前,对着发红的双手呼出冒烟似的蒸汽,然后努力地相互摩擦。
现在的时间段人流量很少,莫小奇跟着宋年华出来后便跑进了附近的便利商店,因为那里会有卖热饮,在这种冷到刺骨的天气里喝一杯热热的心会很舒坦。可是透过商店的玻璃门,他看见宋年华准备踏上了一辆刚开来的公交车,他连零钱也顾不上拿就抓着热饮跑出来,钻进一辆银白的轿车。
“追上前面那辆公车。”
“是。”
车与车之间的较量,拼的是马力,轿车自然是赢家。车窗外的公交上,宋年华站在下车门旁边,此刻她紧紧地抓住靠身的扶手,几乎整个身子都倚在上面。每过一站都有乘客下车,车门打开的时候顺便也将外面的冷空气带了进去,她下意识地把手互塞到袖子里。
雨,逐渐变得很小。
公车在距离下一站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突然闷卡了几下,司机连续开动几次都无效,然后他很抱歉地对所有乘客说,公车死火了,需要找人来修或是叫人来拖车。仅剩的乘客,包括宋年华都很无奈地陆续下车。
车刚好停在了一个凹陷得很厉害的位置,上面的积水都没过了脚踝,宋年华站在车门前,深呼吸了几下,向着花圃蹬去,幸亏她平衡力还不错才没踩进积水里,不然她不知道自己又要湿到什么程度。她一路快跑到一间理发店门口,里面的小伙子很热情的打开门想要招呼她进去,但是她没有理睬,而是借着每个相连的屋檐一直走,走到一间霓虹闪耀的酒吧前,然后想都没想就闪了进去。
坐在轿车里的莫小奇不仅皱了皱眉头。
酒吧内部的舞台射灯的灯光比宋年华住的地方还要昏暗,震耳欲聋的DJ把酒吧的气氛飙到了最高点。舞池里各色各样的人聚集在一起甩着头扭动着屁股跳舞。
一对小情侣正在做着贴身运动,暧昧的氛围让两人忽略了其他人,互相献给对方那早已不是FirstKiss的吻。在他们的3点钟方向,有两男两女挤在一张窄的沙发上,一男的把手伸进一女的短裙里去,女的没有推开那男人的手,还很配合地将双腿夹紧并发出喘声。另外一男的则从兜里拿出一小瓶子,倒了几颗药丸给另一女的和自己,然后两人一股脑地喝着酒把药丸给吞了下去,没多久,两人就淹没在舞池的人潮中。
进去之后,莫小奇找了个相对于安静的地方坐下,他的双眼没有停止搜索宋年华的身影,但吵杂的声音和无止境狂欢让他一无所获。不一会就有个穿得很单薄的女孩走了过去,深v的领口差点连不该看见的地方都露了出来。她问都没问就坐到莫小奇的身边,手还不安分地往他身上挑.逗,暧昧的气氛一下蔓延开来。
“帅哥,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
他打掉那女孩的手,很严肃地说:“请自重。”女孩越发觉得有挑战性地撩起她的裙摆,露出她修长而白皙的双腿,撒娇道:“别这么冷冰冰的嘛,大家出来玩就该玩得尽兴。”
莫小奇两眼凶狠地瞪了她一下,“滚。”
女孩觉得自讨没趣,于是骂了句“神经病”就走了。
吧台前,刚从后台换好衣服出来没多久的宋年华在跟另一个年轻的酒保在咬着耳朵说话。宋年华虽然说不上是很美的那种女孩,但是她的侧脸很好看,化了妆之后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惊艳和性感。纤瘦的双腿包裹在很具诱惑力的黑色丝袜里,及膝的高跟鞋让她个子显得有点高,但是走路的姿势明显有些怪异,想必她也是第一次挑战这么高难度的外观形象吧!她那一身浓厚的装束几乎让莫小奇认不出是她来。
有两个男的正在她前面劈酒,劈到面红耳刺欲要打架。一不小心“砰~”的一声,酒杯掉到了地上,虽然没有摔得粉身碎骨,但却成了那两男人拳脚相向的导火线。
“你这是啥意思?是不是想打架?”
“是又咋的?我早就看你不顺了,老是以为自己有多帅,泡妞时老截我糊,说跟别人我有狐臭害得那些女孩连靠都不敢靠近我,全跑到你的怀里。还以为自己有多好,背着老婆还出来混,脚臭磨牙说梦话不洗脸,还到处跟人家讲你老婆在家从来都是不穿衣服。”
“你比我好得到哪里去,澡不洗,衣服穿了一个月再储一星期才扔进洗衣机,袜子永远都是同一双,我猜你现穿的袜子能让你的脚趾公亲吻你的臭皮鞋了吧!哈哈……”
男人喝醉酒,在打架前总喜欢爆对方的糗事然后在再开战。但这样的对白也太暧昧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才是情侣,连对方的生活习惯都那么地清楚。
“你……”先被糗的那男的一拳向说他的那男的脸上打去,之后便扭打成一团。
战火随着酒精的挥发越加的猛烈,吧台上的酒瓶酒杯都被摔个稀巴烂。
在不断重复的DJ声中,舞池里的暧昧和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在宋年华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场会完结的马戏,表演过了便各自散场。
可谁知,在战火纷飞的乱战中,任何人可能受伤的机率都是等同的。这不,脱离轨道的啤酒瓶像了发神经一样拐了个180°的大转弯,“唰~”的一声就往的宋年华的脑门儿那飞去。
宋年华开始纳闷了,为什么每次受伤的总是她那无辜的额头。血,殷红殷红的,从浓密的发丝里渗了出来,划过眉毛浸湿了她的眼睫毛,融掉的眼影跟着血一起趟过眼睛顺着脸庞一直往地上掉,有的血则是遇到空气分子时立即凝固在额角的皮肤上,慢慢地褪色变成墨红,犹如一朵正在努力盛开的玫瑰,妖娆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