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的栏杆前,倚着一个意兴阑珊的人儿,鹅黄色的束身长裙将她柔软的腰肢显得格外纤细,不甚在意地看着府中忙碌的人儿,看着那些披红挂彩的礼盒,她抬头看向了天空,强烈的阳光直射她的眼睛,隐隐作痛,她伸出了一手,懒懒搭在了额头,整张脸便影在了阴影下面。
秋月从自己的厢房里走出来时,便一眼看见了遮着额头的秋水,“傻子,明知太阳晒,还要站在太阳底下。”话说出口了,秋月自己也一愣,她忙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就是这个傻子帮了自己,她忙沉默,静静地站在了秋水的身后。
秋水放下了手,回望了秋月一眼,看着秋月脸上的不自在,她嘴角一翘,眉眼一弯,“姐姐,你看看,那么多的彩礼,原本都是属于你的。”她伸出了一手,纤纤玉指指向了前方奔波的人儿。
秋月看着底下的人,她轻轻地叹气,“秋水,当日我问过你,倘若你嫁的夫君他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你会怎样?那****不曾回答我,今日可以和我说说吗?”
扯上一抹不对称的弧度,秋水眨着明媚的眼睛,她含笑地轻轻地执起了秋月的手,“姐姐,你放心好了,他若是不爱我,我也会努力不让自己委屈,做到相敬如宾总也不差吧。再说你看妹妹总也不至于那么差吧!”她压下心底的苦涩,面上温温柔柔地笑着,把玩着秋月的手指,逐个捏了个遍,“世事难料,不是吗?”她别有深意地横眼看着秋月。
秋月看着秋水眼里的戏谑,止不住面上一阵发红,她的手不甚在意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真的有了吗?”秋水见状低低地问。
秋月腼腆地垂下了头,拉扯着腰间的褶皱,脸颊红红的,“想必是有了,那个月事有些时候没有来了,娘亲说现在不好请大夫来看过,自己凡事注意些就好了。”她的声音低若蚊蝇。
“想不到,我要做姨娘了,真好!”秋水笑了,而后就抬眼望向了前方挑起来的屋檐,她的脸忽然变得淡然,“只是,以后不常相见了,姐姐,我舍不得你们。”她的眼眶微微泛红,眼里氤氲着湿意,盈盈的,如雾飘渺,却始终不肯轻易的变成水珠滴下来。
“秋水,”秋月握住了她的肩。
秋水反手扣住了秋月的一只手,“不要安慰我,姐姐,杭州不是比苏州好玩么,我很早就想去看看西湖十景,那个许仙和白娘子相遇的断桥,我也想去走走,断桥不断,倒有些新鲜。姐,你看过接天莲叶吗?”
“没有,”秋月放下了手,她趴在了栏杆上,“想想也差不多和我们的荷花塘相似。”
“姐姐,我要是看过了西湖十景,我把它们绣下来给你看,好不好?”
“傻子,那多伤眼睛,姐姐以后和武哥一起来就好了。”秋月笑了。
“好啊,那说定了,你以后要来杭州看我。”秋水说完,故意将眉眼垮了下来,“以后我就是秋月了,”她眨了眨眼,看着秋月,“那个,秋水,你去歇着吧,姐姐我也想回房把那牡丹绣完。”秋水一本正经地说完,便仰起脸咯咯地笑了起来。
秋月哭笑不得的看着笑花枝乱颤的秋水,“你这丫头疯了,我还真有些累,想睡一会,我先回房了。”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秋水才止住了笑,僵直了脸,泪水顺着眼睑溢出来,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里,关上了门,她靠着门,压抑着自己轻轻喘着。
门外有了细碎的脚步声,她忙拂去眼角的泪珠,
门被轻轻地叩响,稍后就传来了绿袖的声音,“小姐,是我。”
秋水连忙眨了眨眼睛,回身打开了门,门外绿袖一脸的汗意,还在兀自拭着脸畔的油光,见秋水开了门,她忙抬腿进来,反身关上了门,“小姐,那个东西还真多,你不知道夫人和二夫人的眼都看直了。”
秋水哦了一声,便坐在了绣架下,“你也开心吗?那些都不是给小姐我的。”说完,她咬唇捏住了绣花针,娴熟地穿着红色的丝线。
“小姐,有一样东西是给你的。”绿袖悄声地附在秋水的耳边说到。
秋水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拿着绣花针的手定在了半空,“给我的?”
“嗯,是指明了要给你的。”说完,绿袖低头自兜里掏出了一个粉色的香囊,她递给了秋水。
秋水不动,只是看着那个粉色的香囊,“怎么回事?”
“我们刚刚不是去前头帮忙吗?我走到假山的时候,被一个人拖进了假山,他捂住了我的嘴,塞给了我这个东西,他要我告诉你,是一个无缘的人送给你的,留也罢,丢也罢,都随你。”
秋水轻皱了眉,细细地看着它,只见粉色的香囊上绣着一朵开得盛极的雪白梨花,似曾相识的感觉充斥着心头,她微微发怔,这朵梨花恰似与她丢失的那条手帕上的一模一样,只不过这里只有一朵。她的眼前就晃过了那日黎明破晓前,他在自家的梨花树下仰头看望的神情,不敢相信的她放下了针线,从绿袖手里接了过来,细细的婆娑,却发现里面有个凸起的硬物,她不动声色地看向了绿袖,“那人还说了什么?”
绿袖揽眉想了想,“哦,他说是他家二少爷托他带给你的,小姐,你什么时候认识姑爷家的二少爷啊?”绿袖不解地问道。
秋水立即朝她做了噤声的动作,朝门外看了看,“有没有别人看见?”
“没有。”绿袖摇头。
秋水点点头,眼里满是笑意,“你快去擦把脸,看你的脸花的跟小猫似的。”
“真的,”绿袖立即双手捂住了脸,“那我去擦了脸再来。”说完,她匆忙奔了出去。
秋水等她走后,手里捏着香囊,看向了飞檐,风从窗外里吹进来,带着外面的缕缕暗香,抚上了秋水明艳的脸庞,手指缓缓地婆娑着香囊,她浅浅的笑着,眉眼间由温柔变为落寞,最后淡然了脸,将香囊收在了腰间,重新执起了绣花针,架上的是鲜红的牡丹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