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中乌云沉重,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只有焰火一团团爆开,映得夜空犹如白昼,仿佛将这寒冷阴霾的夜色完全压了下去,却除不去此时那股入骨的冰寒。
秋若彤挽着妇人的发髻,满脸都是泥土,满身都是牲口粪便味道,背着一个包袱,里面只有干粮和水,银子铜子都贴身藏着,此时正面对着一伙劫道的人。
她并没有往京城去,太平镇距离京城最近,不用想也会认为她一定会去京城,她却偏偏往南方走,她的想法很简单,一个是不能叫人抓住她,另一个是南方暖和,即使自己要饭冬天也不会冻死,能活下去的几率要比北方大得多。
初七这天下午她收拾妥当,在牲口圈的粪便里滚了滚,弄得一身恶心味,叫谁看着都会敬而远之,就这样出了秋氏兽医所、出了太平镇,连续走了八天,她不敢走官道,只拣小路,躲避着行人,时刻警惕着,这时候对她来说人远远要比野兽威胁大,好在是正月,人们都在家里,出门、回家也是走官道,所以这八天来没有见到一个人。
八天来她几乎日夜兼程,走的两只脚都火辣辣的,最后麻木的没了知觉,可没想到在正月十五这天夜里竟然遇上了劫道的。
事实上她走着走着就被什么绊倒了,还好她机灵一个滚身爬了起来,然后面前就蹦出了几个拿刀的人,不过看见秋若彤并没有马上冲上,而是带着疑问互相看了看,可秋若彤吓坏了,又是天黑谁还注意他们什么神情,自然当成了劫道的,紧紧地抱着包袱,结结巴巴地道。
“大叔、不,大哥们……”才想起来自己扮作的是妇人,“求你们叫我过去吧,我是要去南边看病的,我……”
她早想好了别人一点接近她就跟对方说自己得了传染病,加上她一身臭味应该不会怀疑了,可还没等她说完,对方的人就扑了过来,也没有说什么一刀又劈了下来。
秋若彤两世为人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尖叫一声掉头就跑,可后面还是感觉到了风声,这时候脑海里竟然想起了武侠小说里所描写的字眼,杀气。这风就是杀气吧?
她不知道自己跑的有多快,只知道跑,其实她跑的很快,但再快也没有后面的人快,再加上她边跑边叫,后面的人实在不耐烦了,一刀劈了过来,还好算她命大,这一刀正好挂在了肩胛骨上,而这股大力一下子令她摔倒,刀也跟着掉在了地上。看着刀上鲜红的血,她不但没有感觉到疼痛,还一下子涌出了力气和勇气,抄刀起身转头举刀冲上劈下,口里大叫着,胡言乱语着为自己壮胆。
那个劫道的人也就近在咫尺,见到秋若彤披头散发,满脸污迹,眼睛瞪大,举刀而来,不禁一愣神,就这一愣神的功夫,秋若彤的刀大力劈了下来,可惜没有对准,贴着对方的耳朵劈了下去,直入对方的肩膀卡住了,对方这才回过神,大怒,一脚就把秋若彤给踹飞了。快速之间秋若彤并没有感到有多疼,只觉得喉咙又咸又热,一口血喷了出来,摔倒在地上,这下可是被摔得头晕眼花,半点力气也没有了。
对方那些人显然并没有放过她,一个去捡她的包袱,一看只有干粮和水,什么也没有,那个被秋若彤劈了一刀的人过来查看秋若彤,举刀刚想再补一刀。秋若彤本能地感到自己好像是要死了,可就在这时,一边的树林子里流星一般射出了一道飞箭,穿过了握刀的手腕。
“啊!”凄厉的一声惨叫,刀滑下来,拍在秋若彤的身上,接着,又是一道飞箭,入了持刀人的后心。
在秋若彤昏迷之前只看到树林两边蹦出了很多人杀在了一起,惨叫、鲜血,开始还很清楚,渐渐地就越来越遥远模糊,最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全身像车碾过一样,疼痛的忍不住叫了起来。
“姑娘,你醒了!”一个清亮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疼啊……疼……”秋若彤意识还没有完全清楚,听到这个声音本能地道。
“姑娘,喝口水吧。”那个清亮亮的声音端来什么,扶起秋若彤,这又惹得秋若彤抽气般的叫疼声音。
“慢点喝。”
清亮亮的声音和水一样,入喉一路清亮,几口下去,秋若彤眼睛有了聚焦,四处打量,一个陌生的地方,再打量,身边站着一个女孩子,婉约清秀,穿戴上等。
“这是哪?你是谁?”秋若彤一脸茫然,下意识地想,难道我又穿越了?
“这里是南庄,我叫小花。姑娘贵姓?”
“南庄?小花?你是什么人?”秋若彤尽管满身都疼,可现在也不得不强打精神问道。
“小花只是个丫鬟。”将秋若彤放下,盖好被子,淡淡地道,“这里是我家公子的庄子,姑娘也是我家公子救回来的。”
“我,我怎么回到了这里?”秋若彤小心地问,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遭遇,难道是后来出现的那伙人救得自己?还是说穿越了?
小花看着秋若彤有些不满,都告诉你这么多了,你怎么问得没完没了,都不回答一句自己姓什么,“姑娘遇到了坏人,是我家公子救了姑娘,姑娘若是还有什么疑问还是等伤好些再说吧!”
“嗯,好,好,谢谢!”秋若彤并没有注意到小花的不满,而是听到了小花的回答心里有点害怕,虽说不是穿越,可也觉得不是什么好事,那打杀的血腥场面提醒着救自己的那位公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请问,我昏迷了几天了了?”
“三天了。”小花说完又加了一句,“我去给姑娘端药去。”说完转身离开了。
秋若彤这才听出小花的口气不快,只当不愿意伺候她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并不在意,试着起身,可刚动了一下就疼得一身冷汗,天,我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啊!
小花出来沿着回廊往前走,进了一间书房模样的屋子,里面朝南的炕上,一个少年正歪在炕上看书,俊秀的脸一副慵懒闲适的神情,却有带着不可忽视的富贵之气。
“小花见过公子。”
“她醒了?”
“醒了。”
“都问什么了?”
少年声音淡淡的,漫不经心。
小花一一回答,说完不忿地道。
“她问了那么多我都告诉她了,可我问她姓什么她都不说,真是不懂事!还有,都没说谢谢公子,为了救她害的公子一夜都没睡……”
“这些你跟她说了?”
“没有,可我说了,是公子救了她。”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说清楚人家怎么知道,也许还以为你救得她呢,毕竟一睁眼看见的可是你。”
“公子?”
“呵呵!就说给她洗了五遍身体,请了最好的大夫、上了最好的药、安排了最好的饭菜,用了最好的丫鬟。”
“公子……”小花娇嗔地叫了一声。
“我的小花在公子眼里可不就是最好的吗,难道本公子还说错了?”少年淡淡地笑着。
小花脸一红。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该怎么办,当然是把她的伤养好再说了。去吧,好好照顾她,明白吗?”少年语气带着点冷意。
“是,小花明白。”也就是好好看着这个人,小花暗里有点得意,下去了。
公子放下书,纤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桌子,自言自语地道。
“难道真是巧合吗?还是说……”
这里正是门侯爷的南山庄子,而这个少年是门侯爷的二儿子门玄炎。
门玄炎见过秋若彤,那天在玉石铺子里,秋若彤语出惊人,连带着相貌也惊人,给了他深刻的印象,三天前把人救回来洗干净救治就认出来了,还很是惊讶,这个人怎么到了这里?至于秋若彤的身份他在那次遇见之后就叫人查了,自然清清楚楚。唯独不明白的是秋若彤正月十五不在家里过元宵节怎么在山路上出现了,这会不会和京里那些事有关?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尽管如此在没查清事情之前是不会放走秋若彤的,并且秋若彤在这里的事也会压下来。
还是等等大哥那边的消息吧,门玄炎神情有些担忧,也不知道京里面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