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齐刷刷都看向了她,因为不管有没有太子,皇后都是他们的主心骨,也是大成此刻唯一的主心骨。
皇后缓缓起身,抬手做了一个让大家安静的举动,一霎那间殿内静的连大家心跳的声音都听得见。
她神色淡然的缓缓往外走去,众人不知其意,也都下意识的跟了出去。
就在殿外的白玉雕栏前,皇后神色寂然的站定并且回过了头。她此刻身着紫色软缎华服,配着滚金绶带,披着珠光宝色的霞帔,云鬓叠翠,发上带着垂珠累丝金凤冠,额前横过一排莹润的细碎珍珠,映的眉眼生辉,两排珠串自金步摇的两端垂下直到肩头。
一边的嫣华公主发髻高耸,鬓边各垂下一股至胸前,发上没有太多首饰,只是点缀着一些亮灿灿的水晶小饰物。她穿着着明黄色的华丽宫装,挽着长飘带,站在那儿飘飘若仙。
“母后?”嫣华忍不住轻轻开口,这样的气氛实在过于诡异,她有些害怕。
“别怕!”皇后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这一刻,她是十几年来最温柔的一次对着嫣华笑。
众人都有些愕然,不由得在想这是不是因为事情太过于糟糕,所以皇后娘娘给疯了?
“众位卿家不需担心,本宫倒有一计!”皇后婉然一笑,唇角微挑道。
众人都大大的嘘了一口气,满怀敬仰的的抬起头望向了白玉雕栏前的皇后。
皇后淡淡一笑,侧头瞥了一眼不远处,似乎漫不经心道:“有人,会比我们更着急。”
刑部侍郎于致眼神一动,失声道:“娘娘所指的可是内阁大臣赵大人等?”众人一听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看到人家好像是心照不宣的样子。
嫣华忍不住向下望去,立刻明白过来,却见不远处的宫门口,一群身穿朱红朝服的人正匆匆忙忙朝这边赶来,原来母后居然是料事如神,在大家都心灰意冷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就已经转念去想对策了。这样的人,如果是一名男子,实在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上那把龙椅了。
赵光耀带着自己的亲卫党匆匆忙忙浩浩荡荡赶来的时候却发现议事大厅里给他们已经设好了座,堪好了茶,不由得心下都是一震。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啊!
在他们的丢面,政敌们几乎一个不落的按部就班坐好了,连丞相翁旭那只老狐狸都已经到了。难道,他们的消息比自己这边还要灵通?
只听得一声“皇后娘娘驾到”只见皇后在嫣华公主和众内侍宫娥的簇拥下从帷帐后缓缓走出,她看上去神态自然,雍容华贵,丝毫看不出什么惊慌之态。
想归想,还是的急忙起身跪下见礼!
“众卿家平身,大家快请落座吧!”皇后的声音一贯的清冷淡漠,没有丝毫异样。
赵光耀望了眼对面,只见那些人一个个神情不一,有困惑的,有淡然的,有惊慌地,有无所谓的,还有那个老狐狸翁旭居然在不动声色的饮茶。
怎么这是什么情况啊?战事紧急,都快火烧眉毛了,怎么大家还都是这个样子?
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赵光耀猛的拍案而起,将手中的青花瓷杯狠狠掷了出去,抬手指着对面气定神闲的翁旭破口大骂道:“姓翁的,你安得什么心?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带着人来到议政厅喝茶?你们丞相府要是穷的买不起茶叶了可以说一声,老夫倒是不吝与送你一两斤。”
因为地面上铺设着缠枝牡丹花纹的厚厚地毯,所以瓷杯落地却并没有碎,只是骨碌碌滚了几下,泼洒的茶水倒是溅飞了开去。
“赵大人这是怎么了?火气如此之大?可要降降火?”翁旭和声道,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你……”赵光耀气的手指直打颤,愤愤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你知道吗?出大事了,出了天大的事……”
“赵光耀,你在此大呼小叫,咆哮公堂,可有把本宫放在眼里?”不等翁旭开口,一直静默着的皇后凤目一张,一脸威严道。
赵光耀自知失礼,急忙上前敛衣跪下道:“娘娘开恩,请恕微臣一时激动,口不择言。”
皇后抬手道:“你先起来,刚才口口声声喊着出大事了,究竟出了什么按大事?”
赵光耀一听此言立刻双手伏地,死命的磕着头一叠声道:“凤鸣台失守,太子殿下落入贼人手中,九龙城中内贼作乱,里应外合开了城门,恐怕……很快就会打到皇城了…….”
“请娘娘示下……”内阁众大臣起身跪成了了一排。
皇后倒像是事不关己一般,挑了挑嘴角道:“请本宫示下?本宫如何示下?”说着神色陡的一变,面色含威道:“当初你们不同意让太子监国,可知将他置于了何等境地?若不是因为这样,太子怎么会离开皇宫去各处巡营?又怎么会落入奸人之手?现在,本宫还能如何示下?你们要是早些听本宫示下,何以落到如此地步?”
内阁大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皇后居然此时旧事重提,害得他们如此尴尬,甚至于无地自容。
“现在,赵大人还要主张迁都吗?”皇后一脸讥诮的问道。
赵光耀恨得牙痒痒,这女人说风凉话也得挑时候啊,现在还在奚落自己吗?调整好思绪,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道:“臣知错了,如今这形势,我们再没有后路可退,就算是迁都,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娘娘,娘娘,蛮军打进了皇城,已经到了宫外……”只听得外面喊声震天,一群小太监飞也似的跑了进来。
这一下大家可都是沉不住气了,哗的一声全站了起来,一起望向皇后。如果此时她还是无动于衷,那么这个女人要么是个神,要么就是个疯子。
“怎么会这么快?”皇后有些动容道:“难道咱们大成的军队会是如此不堪一击?”说话间已经站了起来,凤面含威,拂袖向外走去。嫣华急忙跟了上来,小脸早就煞白,交叠与身前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赵光耀使了个眼色,他们那一帮的也匆匆跟了上去。当然不用说,翁旭和于致等人也起身相随。
众人刚出了议政厅,却见对面有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再一看那阵势,居然是皇帝的銮驾。
皇后有些疑惑,但还是率众人迎了上去,对面打前锋的内侍官也看到了皇后,急忙趋身向前,对御辇中的人低声奏报。
“皇上有旨,命皇后及一干大臣速速回议政厅。”一个尖细沙哑的声音陡的响起,众人都是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回议政厅?要是说皇上会有什么良策,那么众人是死都不会相信的。但是又不敢抗旨,只得乖乖转身往回走。
皇后神色微微一变,这个糊涂虫在搞什么鬼?不是都快不行了吗?怎么不好好休息跑到议政厅来干嘛?可是在群臣面前却也不敢簪越,只得回去。
大内侍卫一直将御辇抬到了议政厅门口,这才从仪仗后面出来四名身强体健的武备监里的太监抬着一具铺设华美的软榻过来,将御辇中体态臃肿痴肥的皇帝抱下来放进了软榻,只见那软榻忽悠的往下一沉,给他这庞大的身躯压的一弯,呈现出了一个近乎月牙的形状。
众人以皇后为首都齐齐跪下行礼,山呼万岁。那边太监们也将皇帝的软榻摆在了大厅正前方。
软榻上的人脸色腊黄,眼窝乌青,一看就是常年酒色过度掏空了身子所造成的浮肿和虚弱。那顶黄金的冠冕在他的头顶显然是很沉重,他看上去有几分不舒适,但是又很无奈。
众人都静静的等待着,一个个心急如焚。皇后忍不住越众而出,挑眉道:“蛮军已经打到了皇城,外面极其危险,是谁蛊惑君心,将陛下带出养心殿的?”
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们急忙摇头,一个个噤若寒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对于皇后的惧意非同一般。
就在这时,软榻上的人缓缓睁开了黯然失神的眼睛,喃喃开口道:“皇后……退下。”
这个声音虽然很虚弱,但是却让众人都似乎心头一震。
皇后也是一脸惊愕,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皇帝定了定神,在身边一名太监的扶持下坐起了身,渐渐的居然有了一丝精神。他喘着气,直直盯着皇后,眼神是少有的狠厉:“当日你在金銮殿上立下了军令状,可还记得?”
此言一出,皇后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只见皇帝缓缓的从袖中拿出了一条锦帕,那上面是当日皇后力排众议,极力引荐殿前都检点李继时候写下的军令状,上面还有风印为证。
皇后脸色渐渐变得灰败,袖中的纤指紧握成拳,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毕竟,自己当时却是放出了豪言,说一旦李继有负圣恩,自己将放弃皇后之位,自请降为平民。如今证据就在眼前,历历在目,还能有什么话说?
“阿檀,走到这一步,都是你自找的,怨不的别人。”皇帝虚弱的声音有些飘渺,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绕了一圈才回到她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