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为了你!都是为了你!
唯有为了你,我才会将自己的生死都抛之度外!
紧紧闭目,泪意敛在细密墨睫中,滚烫如火。
刘怀蕾被捕下狱,可刘浚却似并不急于审问,每日一切循规蹈矩,合欢殿中亦只字不提,王夫人一事也再未提及。
浮云暗动,笼罩宫阁一片寂静。
云落依常小心伺候,虽心有疑惑,却并未有丝毫流露,但君王偶尔凝眉冥思,暗暗出神间,亦能揣摩一二,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可是什么呢?玲珑心中百转千回,却终是无所头绪。
悄然望刘浚一眼,烛影摇曳俊朗面容,云落心中暗暗感叹,君心终究难测。
日子一天天流过,如云浮匿,约莫过有半月,黑暗沉重的牢门终于打开。
暗阶条条,火把通明,漆黑的牢房,乍然如白昼。
刘怀蕾侧眸望去,只见帝王宽袍赤锦,负手缓缓步下阶台,幽俊深眸,在晃如耀日的火光下,明光冉动,英毅的脸,暗影重重。
刘怀蕾起身,墨长青丝轻轻垂落,眼中是有恃无恐的光泽,唇角勾动傲然细纹。
刘浚冷冷一笑,他自小明白这表姐性格,媚而不柔,强又娇俏,加上一张似花容颜,若不是那娇羞下的勃勃野心,真真是这世上难得的奇女子。
“表姐,可知朕今日因何而来?”刘浚沉沉开口,眸光中光影如梭。
刘怀蕾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陛下早该来的,不是吗?”
那柳色细眉依旧傲然,神情淡定,刘浚望她一眼,道:“表姐,朕今日接到张汤奏报,在青南王府,搜出玉玺、官印等谋反证物。”
刘浚眼神一转,厉而悠然:“表姐,你说朕……该如何处置?”
刘怀蕾身子一颤,眸中光影微动,余光扫过刘浚脸颊,君王不着喜怒的眼神,令人感觉虚无飘渺。
刘怀蕾唇角勾笑,慢声道:“陛下真会说笑,这儿是拿姐姐我诈着开心吗?”
“诈你?”刘浚朗声笑道:“这表姐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是?”
敛住笑意,眉色狠狠凝结:“刘嘉听闻张汤到了淮南,起初还算镇定,只是禁不得多时,便乱了阵脚,只怕是多日不曾有表姐的消息吧?于是,你大哥刘迁想要站出,随张汤回来,问齐常一案,却不想言语之间不慎,被张汤追问下,横剑自刎,血倒是流了不少,只是没死成,淮南宫中一片大乱。”
刘浚向前逼上一步,高俊暗影遮覆住刘怀蕾转动眸光:“伍被,想必表姐甚是熟悉吧?”
刘怀蕾身子一震,伍被,父王最是倚重的才士,却是用强逼他为淮南所用,她早告诫过父王不可,但青南王却听不进去!
强自镇静,木然听着刘浚继续道:“伍被趁乱向张汤自首,举报了刘嘉谋反的全部计划,廷尉监、淮南中尉等包围了青南王宫,刘嘉、刘迁等一干人等,已在押送回京的路上!表姐……”
刘浚眼神赫然一烁:“表姐认为,朕可有诈你的必要吗?”
刘怀蕾身子几乎站立不稳,微微向后撤去。
父王,女儿说过,在女儿回去之前,切莫轻举妄动,可是你……
心中愤恨,锦袖被攥得嘶嘶轻响--刘迁,终还是刘迁沉不住气,自己千小心、万小心,这一切的一切,最终还是坏在了刘迁身上!
想来心底一阵冰凉,父王纵使对自己千般信任、万般重用,可最是溺爱的终究是大哥,若非如此,怎能由他一次次坏了大计?
眼底滚热,唇齿却切切生寒:“那么……陛下又何必前来?刘怀蕾受死便是!”
刘浚修指握住监牢铁栏,望着刘怀蕾的眼,扫过黑暗凉光:“朕,只问你两件事,若你据实相告,朕可饶你不死!”
刘怀蕾心下一顿,挑眉道:“噢?”
绝境逢生,眉色间顿时抹过得意,似乎已心中有数:“愿闻其详!”
刘浚眼色凝狠,坚然道:“你与皇后向来密切,那么……承永宫大火、王夫人怪病,可与……皇后有关吗?”
刘怀蕾神色微微一滞,随而散开慢然得色,轻笑道:“陛下认为呢?”
不待刘浚言语,轻慢神情便倏然紧涩:“我要见杨夫人!否则……休想听到我一句实话!”
云落?
刘浚凝眉,不解的望着刘怀蕾。
刘怀蕾却并不看他,言语间咄咄如煞有其事:“陛下想要听到的,刘怀蕾不但可以尽数告知,甚至……还握有证据!”
证据!刘浚心中一动,若有证据,自是再好不过,皇后与长公主联合太后,长年对自己束手束脚,令一腔抱负不得施展,唯今之计,唯有各个击破,方是上策!
上前一步,眼神如火:“好!朕应了你!只是……你莫要与朕耍什么花样儿,否则……朕会叫你死得很难看!”
眼神如鹰夜空俯看,刘怀蕾迎着目光望来,强定心意,指尖却已然冰凉。
据杨询回来所说,乃皇后帮衬,方得以如此顺利的抓获刘怀蕾,云落心中本就疑惑,如今刘怀蕾又要相见自己,更令她迷惑不解。
暗牢中秽涩不堪,女子轻柔锦缎裙华贵逶迤,纤指捻着裙幅,神情凝重、目光清冷。
刘怀蕾接着昏弱烛火看清,来人正是已今非昔比的杨云落,柔唇一挑,沉声道:“杨夫人,好久不见。”
云落瞥她一眼,冷道:“云落与翁主向无交情,不见也罢。”
刘怀蕾掸掸身上尘灰,向来艳美绝伦的她,自不甘如此污秽的衣衫,此时见云落一身光鲜,心中不免更生嫌恶,眉心紧紧凝住,唇齿切切:“好!那么也便与杨夫人开门见山了。”
上前一步,玉手握紧牢柱:“想法放我出去!”
云落看她一眼,柳眉弯若冷月:“怀蕾翁主是在与云落说笑话吗?”
刘怀蕾挑唇一笑:“杨夫人以为将死之人,还有什么笑话可以讲吗?”
语毕,自怀中取出一墨绿色物件,昏火跳曳,云落明眸若惊动的水流,倏然散开,那一片墨绿,仿若暗色浮萍,打碎在眼眸中!
刘怀蕾傲眉轻挑,细声道:“这个香包,想来夫人定然认得吧?”
认得,她当然认得!这……是在陛下大婚之日,自己绣给冷明刀的香包,而这之后,她的命运,却悄然改变,曾经的宁淡日子,一去不返!
刘怀蕾冷哼一声,道:“你定以为,他已经死了?是吗?”
云落眼眸一凝,狠厉的望着刘怀蕾,刘怀蕾的神色,却愈加轻慢:“哼!你怕是不知道吧?这不过是我与陛下与冷明刀的一场交易罢了!当初,我央求陛下放冷明刀一条生路,若冷明刀顶下罪责,你亦能得救,陛下便允下了,法场杀死的那一个,不过是顶替的死囚,而冷明刀早已躺在随我回淮南的车上!”
往事一幕幕袭上心头,云落隐忍住心中惊怒的波澜,轻道:“我与你并无仇怨,你如何几次三番的如此设计于我?我并不相信,你是真心相帮皇后!”
“设计?”刘怀蕾低笑一声:“这是从何说起,那一次,我可是救了你!不过说到并无仇怨,你倒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