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浚,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泣血的哭喊,刘浚却无动于衷,袍袖扬卷,夜色已尽,天的末处,露出一抹暗淡的红色……
朝上,刘浚随即颁旨,废皇后陈芊芊,并由廷尉府张汤负责彻查皇后巫蛊一案,凡有涉案者,一概格杀勿论!
这一次,闹得人心惶惶,废后虽是朝中大事,可因是巫蛊、证据确凿,君王眼神,又若鹰隼阴枭,便没任何一人再敢为皇后说上一句话!
依刘浚旨意,废皇后陈芊芊,死罪可免,活罪难恕,贬入幽门冷宫,终身不得踏出幽门宫半步!
势如流水,迅疾如虹,未到中午,昔日金碧辉煌的椒室,殿门已然紧紧关掩,一切繁华终究落尽!唯有一声声怨怒的哭喊,缭绕不绝在宫阙上空!
毒蛊、射偶人,云落实没有想到,芊芊会恨她至此,原想着只是吓吓她而已,却不想手段如此之多,非但用鬼影吓她,令她日夜不安,不得安养胎儿,竟然连巫蛊这样的朝中大忌都不惜一试!
皇后,你竟如此恨我!
长公主闻之,日夜哭倒在太后床前,经了两次巨大打击,太后已再不如前,终日只能躺在床榻上,精神也是恹恹,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再顾不得她了。
长公主几乎哭到了没有眼泪,然而刘浚见亦若不见,她甚至求到了平西公主那里,亦是无用的。
无可奈何,只得奏请可随时看望女儿,刘浚看在她曾功在社稷,允诺了。
张汤办案,残酷却迅速,不过几日,燕女便被枭首于市,而宫中城里,涉及此案者竟多达三百余,整个皇宫突然哀声阵阵、一片凄凉!
三百人皆无从幸免,云落以清一只奉命而为,不知巫蛊一事,好容易救下了清一一条性命,责令离宫,自谋生路,毕竟于自己亦是有过帮衬,云落令叶桑给予她钱财,出宫,于她兴许是福!
是啊,这座宫阁、这煌煌殿宇、这金碧牢笼!
今年的九月似寒气极重,萧瑟的秋风瑟瑟,吹散满地早菊香。
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
云落尤是畏冷,倚靠在窗边,望一地早菊香冷,那寒意仿佛是从心里透出来。
一双纤白玉手伸在眼前,冰冷的没了血色。
三百余人的性命,皆是被这一双手,间接杀死的吗?
想着,心头不免一怵,迅疾紧紧攥住手指,深深吸气,只觉这气息中,都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叶桑端过一碗菊花粥,轻道:“夫人,喝些粥吧,您今儿个一口东西都没有吃。”
云落只怔怔望着窗外,眼神空洞迷茫:“已行刑了吗?”
叶桑轻轻应声,云落回身,唇色却是苍白:“叶桑,是我害死他们的是不是?”
叶桑连连摇头:“不,夫人,是皇后她有心陷害夫人,夫人只是……只是……”
一时不知如何措辞,云落道:“但说无妨。”
叶桑望她一眼,声音极低:“夫人只是顺水推舟,顺了她的心意而已,若是夫人早早揭穿了,想陛下亦要重罚的。”
云落缓缓坐下身去,眼神却依旧无光,淡淡道:“可是兴许,陛下并不会发现巫蛊,而实际上,自严大人将清一揭穿,我亦再没有难熬过,可我……”
眼中竟滴下泪来,轻轻拭了,叶桑忙是安慰说:“夫人,可若皇后未存有害您之心,没有行巫蛊之术,夫人又怎会害了她呢?夫人只是想叫陛下亲自发现鬼魅一事,至于巫蛊,亦并非夫人所料啊。”
眸心流转,似是有所感慨,终还是轻轻道:“可终究是累死了那许多人。”
云落曾想过,刘浚若发现了鬼魅一事,对皇后一再容忍的他,想来定不会再行心软,只是她未能预料,皇后恨她之心竟如此深刻,结局亦是难以预期的惨烈!
心中疲累至极,轻轻按着额头。
“陛下驾到。”一声尖细声音,云落忙起身迎驾,才走出两步,刘浚便已跨近身前,扶住她的手臂:“都说了不必多礼。”
云落微微一笑,却难掩整日忧心的苍白,刘浚轻轻抬起她下颌,凝眸望着:“怎么?脸色这样不好看?”
云落摇头避开刘浚眼光:“没什么。”
云落显然心绪不佳,缓缓坐下身去,刘浚望一眼桌上的菊花粥,叹息一声,却随即笑道:“来,朕喂你吃。”
亦坐下身来,尚未退去的黑色龙袍,广袖一展,端起流光碧玉碗,舀起一勺,轻轻吹着,递送到云落唇边,甫一举眸,却见云落泪眼迷蒙,倏然站起身来,背对刘浚,隐有微微抽泣。
刘浚放下碗,起身拥住她瘦弱的身子,呼吐温柔:“云落,都怪朕,都怪朕不相信你,叫你受了那许多苦,若你不肯好好调养身体,不肯原谅朕,你叫朕……于心何安?”
低泣微微转高,似哭得越发剧烈,刘浚凝眉,猛地转过云落身子,一双盈盈水眸,泪已蜿蜒。
“云落,若是你怪朕……”
“别说了陛下,别说了……”云落投靠在刘浚怀中,温暖起伏的胸膛,男人浑厚的呼吸声,皆是早已烙在心中的感动:“我们,都别再提了,好吗?别再提了!”
刘浚拥紧她,抚慰她瑟缩的身子,她的泪****在衣襟上,那般楚楚动人。
刘浚微笑亲吻她的墨发:“好,我们从此都再不提了。”
云落使劲点头,心中却是万分纠结的--陛下,你可知,是我令你如此大动肝火,是我,令这一切变得凄惨至此,我是个坏女人,坏女人!
内心的煎缠,令云落泪水难收,刘浚只是抱着她,只道如此纤弱的云落,定是被那些个蛊毒偶人吓坏了,心疼不已,轻轻抚摸她柔顺长发,安抚她颤抖的心!
这一胎,似怀得格外辛苦,即使是阳天尽力调补,云落亦时常感觉乏累难当,精神大不如前,刘浚正忧烦在心,太后王氏,却突然病发无治,大礼安葬,举国哀恸。
来年四月,云落艰难之下,再产一女,封诸邑公主,取名刘棠。
生过刘棠,云落心中却莫名难以安稳,自己因着隆宠接连怀孕,却连生三女,好在棠儿出生,再没生出什么祸乱来,不然自己妖女的罪名可真真是坐实了。
刘浚于自己的种种,她心中时时感念着,却终究怀有忐忑,帝王的爱宠自来无由,今日之宠,全然无料明日之祸!
况且,自己的三位公主,刘浚虽极是疼爱的,她却知道,他多想能有个龙子,以塞天下之口!可是……
自己的宠,又能到何时呢?
见云落时常叹气,刘浚却并不十分明白她的心思,只得诏准云落的家人可随时入宫,作为陪伴。
四月的天,灰青的云渐渐散去,微风中卷了些许凉意,湖畔新柳如春日娇娘,一湖绿波,倩影摇荡。
这日,妹妹杨珊儿陪着云落漫步湖边,因着改嫁一事,云落着实训斥过她,她亦收敛了许多,多在家相夫教子,大有贤妻之态。
见云落始终愁眉不解,心中却是多少了然的:“姐姐,还要看开些,毕竟陛下对姐姐这宠隆而不衰,姐姐所愿之事,是早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