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习习,天高云淡,落叶簌簌,飘飞漫天。
远山,将夕阳挡得只剩小半张脸,将天地万物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洒下霞辉万道,将这方天地照耀得披金着锦,也将一张尚有些稚气的脸庞照映得皱成了一团。
“嘶…真疼,好久都没这么疼过了,难道那刘继富想打死我不成?”
一个枯草遍地的小山头上,一位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在喃喃低语。他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着一身青灰色的布衣,虽旧却并不粗糙,显然是很上好的料子。
少年挽起褴褛的裤腿,露出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痕,隐隐还能看见血丝,明显是刚出现不久!
是谁这么狠心对一个半大少年下如此重手?
少年叫萧昱,是这流南镇上刘家的一个侍读书童。
刘家是镇上的大户,三代单传的独子刘继富便是萧昱的主子,萧昱那一身伤也是他差家丁打的。只因不愿读书要出去玩耍,萧昱劝了他几句,便制造了一场无妄灾祸。
萧昱家境贫寒,从小就个性柔弱,事事逆来顺受。考虑到刘家给的月钱足有两吊,能给家里带来一笔不匪的补贴,便一直忍气吞声。
当然,能够长期受虐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便是……
“嗡!”
突然,萧昱胸前吊着的那枚母指大小的棱形红色金属块,爆发出凄艳艳的红色光芒,瞬间将萧昱湮没。山头上只剩下一个丈余大小的红色光团,在闪烁吞吐。
天空传来无尽威压,狂风乍起,以红色光团为中心,迅速聚起了一道小型龙卷风。方圆百米内的所有活物,肉眼可见地看到被抽丝剥茧,飘出缕缕光亮向红色光团汇集。
过了片刻,风过云散,天空复又恢复清明。萧昱浑身伤痕已然不见了踪影,只是周围百米内的花草树木,在这初秋却枯败如深冬残絮,显得有些诡异。
“神铁啊神铁,有了你,我便不会被任何难关打倒。”萧昱从脖子上取下红色铁块,狠狠亲了一口。
这红铁块是萧昱小时候父亲给他的,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有趋吉避凶的作用,是块吉祥瑞铁。
九岁那年,萧云被刘继富叫人打得几欲死去。那天,他第一次觉得死亡居然离自己那么近,也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生命真的很脆弱。
意识临欲消散之际,他无意中看到红铁块沾满了血迹,居然爆发出强烈的红光将他笼罩。
次日一早,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的时候,萧昱又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满身伤痕不翼而飞,且全身说不出的清爽舒畅。回想起前夜见到的异象,萧昱知道可能是这红铁块救了他。
而在往后的岁月中,萧昱证实了这一点,红铁块神秘莫测,具有起死回生的效果。而且更意外的是,萧昱在一次次受伤与恢复中,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和强韧的身体。
从此以后,萧昱便对红铁块更加视若珍宝。而且,没有生命危险的他,便安安心心地呆在刘家,给那刘少爷做起了侍读书童。
萧昱停止了回忆,将红铁块收入衣服里面贴身放好,紧了紧衣服望着天边。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只剩下天际的几片云彩仍然缤纷绚烂。远处一群大雁排成“人”字飞过,萧昱莫名地生起一丝乡愁,想到了家里已近古稀之年的父母。
“已经月初有三,再过两天便又可以回家看望爹娘了。天已经转凉,也该给他们置身厚点的新衣裳。”
每个月萧昱最高兴的便是月初,一来可以领月钱,二来还有两天回家陪父母的日子。所以尽管在刘家经常受欺,但萧昱对于当下平淡安宁的日子却还算满足。
“就这么定了,过了明天去给爹娘置衣服。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儿过夜吧。”
想到这里,萧昱欣慰地一笑,合上衣服便就地而息。
他偶尔失踪夜不归宿,只要不耽误刘家少爷读书,刘家也不会有人来过问。所以夜宿野外,已经习以为常。
进入梦乡,萧昱又做了十来年经常做的怪梦:他梦见这神铁块带着他飞天遁地,他成了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神仙……
“可惜啊,为什么每次梦到自己成仙,都不能和秋月一起呢?哎,要是真能和秋月做一对神仙眷侣,那才是真正的美好人生啊!”
次日一早,萧昱怀着无限感慨准时出现在刘继富的面前,道了声安好便自顾自地忙活了起来。
这刘继富年龄和萧昱相仿,长得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看着着实让人反胃。刘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他名字也是他老子给他取的,希望他能好好继承刘家的富贵。虽俗了点,但不难看出刘老爷对这独子的巨大希望。
然而这刘继富从小在家被人捧成了帝王,养成了他乖张狂妄目中无人的性格。小时还只是觉得很调皮,慢慢大了后更是变本加利,家丁仆人皆成了他的玩物,而萧昱因为某件事更是成了他的最恨。
刘继富一把抓住刚到他面前的萧昱的细小胳膊,说道:“哟,小畜牲消失了一晚,居然还真就精神了,是不是将我家好吃的偷出去吃了?说!”
萧昱故做痛苦难忍的表情,反驳道:“我没有!”
“没有?没有怎么一晚上不见人,早上回来还这么精神?你说!”刘继富哪里肯信,肉掌同时多使了几分力,咄咄逼人地说道。
萧昱非常配合地一声痛呼,脸皱成了一团,又道:“我真的没有。”
“嘿嘿,还知道疼啊,这是你自找的!小畜牲,少爷我的事你也要干涉,忘了你自己是个什么下贱东西了吧,这便是你不懂尊卑的下场。”刘继富不依不饶地提着萧昱的胳膊,面目狰狞,狠厉地说道。
看他不说话,刘继富将萧昱一推,看着跌倒在地、又“痛”得大呼小叫的萧昱,发出哈哈大笑,道:“滚一边去吧,窝囊废。少爷我今日还有事,就放你一马。快去将我今日的文章写好,呆会儿回来向父亲交不了差,我直接打残你的狗腿,哼!”
萧昱坐在地上,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听到刘继富的话,站起来点头应是。
那刘继续富又一脚将萧昱踹得一屁股坐在地止,这才哈哈大笑着夺门而去。屋外还能听到别的家奴讨好的声音:“少爷神武,每次都能将那窝囊废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萧昱早就习以为常。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听到屋外家奴的奉承,摇摇头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便开始准备要写文章了。
萧昱从小在家便十分乖巧,六岁就来到了刘家,起初也被这刘少爷欺负,但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也就逆来顺受。后来与刘少爷有了间隙常常被打,仗着红铁块的神奇功效,让萧昱即使面对毒打也能坦然面对。
这刘继富不学无术,平日里只知道和镇上的几个狐朋狗友鬼混,他老子请了专门的先生教导,交待下去的作业,经常是萧昱帮他做完。如此以来,萧昱在刘家的近十年间,倒是读了不少经书诗词、曲志铭传,还写得一手好字。虽不及学富五车,却也胜过镇上普通秀才。
这也是萧昱能一直呆在刘家的又一个原因。
萧昱很喜欢做文,他喜欢那种提笔舞墨、腕转指运的感觉。兴奋处,可以奋笔疾书;动情时,最喜直抒胸意;愤恨时,虚绘千夫所指;伤心处,写尽哀婉伤悲。
这时,半开的窗外来了一位美丽少女,静静地看着十分专注的萧昱,神色十分痴迷。
“他总是那般让人着迷,尤其是专注的时候。那种神情、姿态,那种波澜不惊的淡雅,都让人为之沉沦。”少女微微一笑,喃喃低语,随后小声地向屋内喊道:“萧昱,我来了。”
萧昱正投入地挥洒才情,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在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他露出了幸福微笑——秋月又来找自己了。
秋月是刘富贵原配刘夫人的一个贴身丫环,自小就进了刘府,倍受刘夫人的喜爱。与萧昱、刘继富三人算得上青梅竹马,原本打小三人关系很好。后来秋月和萧昱走得更近,这便让三人之间产生了矛盾。
要强好胜、霸道专横的刘继富便渐渐恨上了萧昱,不赶萧昱走,却处处欺负甚至毒打他。萧昱有红铁块照应并不惧怕,再加上舍不得秋月便死不离去,就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便是近十年。
“快进来,少爷不在。”萧昱搁笔起身,对着窗外说道。随后打开房门将秋月迎入屋内,便关上了房门。
秋月一身粉红色丫环模样打扮,水眸玉肌,娇小可爱,清丽灵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娇姿玲珑,体如杨柳袅袅;步履轻盈,翩若轻云出岫。
秋月刚将一个装满东西的竹蓝放在桌上,关好门的萧昱便立即上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随后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嘴里不断地轻念对方的名字,仿佛紧紧相拥的这一刻,只是南柯一梦,挥手即散。只能不断地呼唤那个铭在心底最深处的名字,才能让这种感觉更加真实。
“听说你昨天又被少爷打了,让我看看,好点儿了吗?”缠绵片刻,秋月抬头望着萧昱说道。
“呵呵,你知道我的身体很好,这点儿小伤要不了几天就没事了,你不要担心!让我看看今天你又给我带来了什么好吃的。”萧昱嘻笑着绕开了这个话题,放开秋月,在桌上的竹篮里翻找。
秋月也不较真,她知道这个男孩很坚强很害羞,再严重的伤却从来不让自己查看,也从不在自己面前表现他的痛苦,便回道:“带了你最爱吃的香辣鸡腿和油炸猪蹄,还有一些糕点。”
秋月正说着,转身看到萧昱已经拿着一个油淋淋的鸡腿啃得正欢,便好笑又好气地说道:“你慢点吃,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萧昱只是看着秋月傻笑猛吃,也不说话。每一次秋月来送吃的,都是萧昱最开心也是最幸福的时候。
萧昱正吃着,房门被“嘭”地一声撞开,随后便看见刘继富怒气横秋地冲了进来,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狠狠地说道:“好你个窝囊废,乘我不在偷吃东西不说,还敢和我家丫环私下幽会,你反了天了!”
萧昱脑子一阵发懵,这下完蛋了,肯定又是一顿毒打。却也不解释,他知道再解释也没用,反而还会让面前这个愤怒的猪头少爷更加气愤。
“少爷,不是这样的,我跟萧昱没什么,我只是来送点吃的。”一旁的秋月却是吓傻了,他知道这个少爷一直地她心怀不轨,也知道他因此忌恨萧昱,便连忙解释。
刘继富有些歇嘶底里,一张肥赘的脸因为愤怒外加些噬血般的兴奋,而显得万分狰狞。抓住萧昱头发的手用力一扯,将萧昱拽在地上,对秋月说道:“哼,我都亲眼看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别以为我娘喜欢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就算我娘怪罪,今天我也要打残你们这对狗男女。来人啊,给我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