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王。王蓑衣在二楼的对弈堂等候仙鹤多时了。他是一个相貌及其普通的中年汉子。此时,他还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的西湖。他渴望与吴仙鹤的一战。也只有与他的面对面的交手,才是他终于答应代表杭州棋坛的原因。在他看来,闲云野鹤的渔樵生活才是他的理想。吴仙鹤在想:不知他是在挂恋西湖的莲藕呢,还是在欣赏西湖的游船;不知是暗复一局呢,还是在想着去雨中下田间劳作。此刻,仙鹤是抱着必胜的信念而来的。这一点,王蓑衣当然明白。他还是渴望与江湖里声誉渐隆的仙鹤一决高下的;也正是抱着这样一个目的,他才力斩女中豪杰,西湖名妓阮秋娘的。在他的眼里,没有围棋美人,只有围棋高手。是棋手,谁不希望与高手较真章。围棋判官令狐无心走上来了。他们没有寒暄,没有棋手的礼仪,在令狐无心的眼前开始了对弈。由挑战者吴仙鹤执白先行。在那个年代是执白先行的,不贴子时代。布局未几。两个人落子如飞。其铿锵之声传之极远。两个人你来我往,落子于纹枰,斗起力来。,几个小棋妓穿行于楼上楼下。一会儿是端茶递水,一会是传递棋谱。楼下的八张八仙桌旁却是热热闹闹,议论纷纷。有的摆谱,有的拆棋,有的品茶,有的独思。
西湖茶馆外面的戏园子更是人来人往,观者如流。说是观,不如说是听。有杭城的秀才把这情景写进了诗里:樵夫驰远担,牧奴停宴开。旁观说技痒,路边即开赛。盘面上是狼烟四起,黑与白犬牙交错,犹如一幅尚在写意中的山水画。在左上角的星定式里,仙鹤的镇神头使王蓑衣吃了亏,局面是仙鹤白棋领先。令狐无心看着这里,不禁面色微愠,摇头长叹而去。王蓑衣面临难局。他的成名绝技斗笠型点杀虽然成功,但是,中原的三十余子统统被仙鹤笑纳。即使场面如此大优,仙鹤还是神态自如,仿佛达到了无我无他的境界。而此时的王蓑衣老汗在额头直冒。他那拈棋的手却老在捻他那小巴上的几戳胡子,只是手有些微微颤抖。记时的香烛换了一根又一根。此时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小棋妓换了红烛,看样子是要挑灯夜战了。这场比赛是双日制。仙鹤为王蓑衣的不屈不挠的顽强精神所感染。他只是为他可惜。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充当擂台的第一关。在杭州,像他这样执着的棋手是不多的。楼下的崔浩翰摆着仙鹤和蓑衣的现场对局,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有时诧异,有时佩服,他努力为王蓑衣寻找对策。在棋上,他希望是王蓑衣取胜;在棋外,他更希望是仙鹤得胜。
因为,他还不是为了阮秋娘的一个情字在作怪。“哈哈,王蓑衣,你也有今天。”“仙鹤完胜之局,不摆也罢。”有一个白发冉冉的长者不无自嘲的喃喃道:“与其读书求仕,莫如弈棋行乐。痛快,痛快,这是几天来最精彩的对局。”“是啊,明天令狐一子接受三峡吴仙鹤的挑战,看今天的棋谱恐怕……呵,……”“不过,好像明天的对局是在令狐家的别墅。”“就是当年刘仲甫在紫霞宫一决高下的地方。”“想来这又是可以与当年媲美的江湖盛事啊。”在棋迷的议论中,仙鹤已经走下来了。在幽暗的烛灯里,他的白色的长衫显得异常的潇洒倜傥。他仅仅只与崔少年微微点头,便和崔少年一起扬长而去。他没有因为刚才的胜利而有半分高兴,仿佛这场对弈是他不敌一样。他与崔少年默默无语的走了。走在杭城的青石板街道上。
两个英俊的公子的身影在狭长的江南水乡的巷子里,仿佛飘飘如仙。煞是令那些杭州的美妹心里羡慕不已。原来,青年才俊就是像他那样的风采。这是美眉对仙鹤的认识。在令狐无心的眼里,他,吴仙鹤却绝对不是仅仅官子好,他的仙鹤大伸腿,是他的一绝。据崔浩翰对他讲:他在三峡流水与吴仙鹤的一战里, 吴仙鹤的官子是滴水不漏,这在崔少年的心里留下最难忘的记忆。现在令狐无心面色严肃的教训儿子令狐一子。令狐一子,是令狐无心的爱妾易美窈的孩子。虽然,他是庶出,但他把视为自己的掌上明珠。他为他们在紫霞宫外特别购置了一处风景俱佳的别墅。在令狐无心的全部子女里,只有令狐一子最深得他的真传。他对明天的对垒作好了充分的准备。就是对令狐一子不太放心。一子对吴仙鹤还是有一些轻视。
“爹,你放心,就是不为了棋,我也要血染白鹤,笑啃翅膀。”在令狐一子的眼里,可爱的是王拈花,秦柳枝,阮秋娘……这些美女都是因为吴仙鹤,使他不得开心颜。他的心里有一股火,这火愈烧愈旺,仿佛要毁灭他这个人似的。嫉妒的火焰,青春的躁动,使他的理智丧失。令狐无心看着一子的神情,虽然叹气无语,但是,他对一子的棋力还是有充分的信心的。在浙江,不论是杭州,嘉州,江陵;或者是汴梁的秦淮高手,五岳的太极推手,他还是有这个实力蔑视群雄的。至少他有这个自信,这也是他把 令狐一子安排在第二位出场的原因。他想通过一子的表现,特别是他的新开局的超大飞挂角,他自信无人能解。他想看看,当今的棋界水到底有多深的水,然后,再视情况谋定而动。为将来一统天下……他的眼角里闪烁着诡秘的笑。一子这颗棋子要派上用场了。嘿,嘿……“哈,哈哈哈……”令狐一子顿时豪气干云,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