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帷幄看他们满脸疑惑,于是给他们出了道题:“来来,我给你们出个题目,谁答出来有赏。”
“好啊。”常凡喝得有点多,拍手叫好。
杨帷幄不紧不慢地说道:“有3个人晚上去一家旅店投宿。这家旅店的房间一晚30元。于是,3个人每人掏10元凑了30元交给了老板。老板后来发现,他们到旅店的时间已经超过了2点,可以优惠,只要25元就够了,于是拿出5元,让服务生去退还给他们。服务生偷偷藏起了2元,第二天把剩下的3元钱分给了那3个人,每人分到1元。也就是说,一开始呢,这3个人每人掏了10元,现在又退回1元,也就是10–1=9,每人花了9元钱,3个人加起来,就是三九二十七元,加上服务生藏起的2元,一共是29元。问题是,还有1元钱去了哪里了?”
他看这几个年轻人陷入深思,便说:“这道题原来是新西兰的面试题,当时这道题出来后,曾引起巨大反响,你们不要着急,慢慢想。”
邵小曼打岔道:“原来是面试题啊。记得我当年去一家咨询公司面试前台,面试结束了后,老板问我们,还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摇摇头,我随口就问道,公司签了几家快递公司啊?其实是因为我正好有个亲戚是开快递公司的,我只是帮我亲戚问。没想到,老板直接对我说,你被录用了。我很诧异,老板等她们都走了后说,如果一个前台连问题都不会问,她还算是好前台吗?”
“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常凡拍了拍脑袋,说:“我知道了。”
杨帷幄颇为欣赏地看着他。
常凡开玩笑说:“是被服务生藏起来了吧?”
“切!”大家一阵哄笑。
唐煜在卧室里辗转反侧,一直盯着海元证券的MBO方案发呆,他把目光放在了这个“联合体”身上。根据中国《上市公司股东持股变动信息披露管理办法》对“一致行动人”的明确定义:“一致行动人是指就扩大其对上市公司股份、股东权益的控制比例,或者巩固其对上市公司的控制地位,通过协议、合作、关联方关系、默契等方式,在行使上市公司表决权时,采取相同意思表示的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组织。”显然,这个“海元联合体”与“一致行动人”在内涵上并没有本质的区别,甚至从拓宽持股主体形式、增加正规资金来源渠道等功能来看,二者更是极其相似。
然而,这个“一致行动人”除了39名自然人外,还有两名法人。唐煜进而细查发现,这两名法人分别是绿城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与南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都是圈内知名的投资公司,他们出资1 325万元各自持有海元投资12.5%的股权。
唐煜看了看拍卖书,海元证券受让的股权数是60%。然而,在股权书上,杨帷幄一个人就持有海元投资35%的股权。他盯着这几个数字看,这两家公司与杨帷幄持有的股权数相加,正好也是60%。咦?也是60%,这与海元证券转让的60%是不是存在某种巧合呢?
“哦,我想明白了。”吃完一只大虾的袁得鱼恍然大悟,“其实呢,这是一道迷惑题。这么想就对了—老板那有25元,服务生那有2元,他们加起来是27元。而这3个人,最后等于是每人支付了9元,加起来也正好是27元。关键是,这个服务生的2元,在描述的时候,其实被用了两次,自然不对。”
“太聪明了!”杨帷幄非常欣赏袁得鱼,他心想,这就是自己MBO设计的巧妙之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出其中玄机。
唐煜查了一下绿城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与南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的深度资料,然后把股权关系按照自己的设想重新画出来后,不由兴奋起来,这张图完全验证了自己的判断:“原来所有的奥秘都在60%里面。”
他马上跑到唐子风书房,唐子风也在熬夜,正忙着翻找各种财务书。
唐煜将他的发现详细描述了一遍:“爸爸,我知道杨帷幄是如何运作的了!事实上,杨帷幄去收购的海元证券60%股权,就是他在海元投资个人股权的35%,加上他联合公司的25%,而这部分资产,就是海元证券本身在绿城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与南都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的控股资金,他们是在空手套白狼啊,爸爸!如果按照招标书上所写,看起来就像是两部分资产,其实是同一个60%,这个60%用了两遍。爸爸,定性MBO是否非法的关键,就在于他并购时所用的资金是否足够啊!”
唐子风听完后也恍然大悟,他激动地大笑了两声:“在国有资产转移中,文字游戏是最为常见的一种,诸如‘优惠85%通过《资产转让协议》进行国有资产的整体资产转让’,其实不是所谓的八五折,而是一五折。这起案子中,杨帷幄的创意还真是独具一格,阿煜,你真有两下子,爸爸为你自豪。”
“爸爸,答应我一个要求好吗?”唐煜声音低沉下来。
唐子风望着他,仿佛猜到了什么。
“不要拿这个对付杨帷幄,我会想办法挽回败局,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唐煜好像想到了什么,对父亲认真地说道。
唐子风深思了一会儿,说:“你放心。”
他看着儿子关上门,暗想:“还是太嫩了,为什么连这个天上掉的馅饼都要拱手相让?”
正在杨帷幄他们相聊甚欢的时候,一群人走了过来,问道:“请问,哪位是杨帷幄?”
杨帷幄点点头。这一群人看着他,语气冷静地说:“跟我们走吧。”
常凡站起来,马上又被对方的一个人压下去:“我们是专案组,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杨帷幄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在起身的同时,他轻声在常凡耳旁说:“重要的资料在我办公桌的第一层抽屉……”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杨帷幄被塞进一辆没有亮灯的警车里后,赶紧回到公司。
袁得鱼打开网站看到有一条消息已经不胫而走,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海元证券的杨帷幄,说杨帷幄正在秘密进行非法MBO,侵吞国有资产。
常凡打电话给圈内朋友,消息灵通人士告诉他,在海元证券撤出申强高速的当天夜晚,就有一份详细的神秘曲线MBO方案与海元证券全部账目移交到了纪检监察部门办公室。
不过,杨帷幄之所以第二天才被带走,是因为报料人在这一天有了更有力的证据。
常凡瘫坐在椅子上,两耳轰鸣。他想起杨帷幄跟自己说的话,迅速翻了一下第一层抽屉,是一份拍卖申请表。
原来在最后一刻,杨帷幄还希望打最后一场时间战。在没有正式立案之前,海元证券若能通过正规的程序完成拍卖,这场MBO还有希望变得顺理成章。
常凡随即翻了一下资料书,镇定地说:“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袁得鱼也很快看出了拍卖的玄机—资料上分明显示,拍卖书上海元投资只有一个拍卖对手,就是杨帷幄委托亲戚另外设置的兄弟公司—九阳投资。按原计划,这家公司到时候会放弃竞标资格,或者只出一个底价,相当于直接把拍卖标的转让给杨帷幄。退一步说,就算杨帷幄的投资公司出现问题,让这家兄弟公司竞标,也能顺理成章将转让权接应下来。这场拍卖,不管怎么看,都是十拿九稳之战。
海元证券股份的拍卖日很快就来临了。
这天早上,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来自拍卖行的—海元投资被通知竞拍资格取消,这是常凡意料之中的。
“那现在只有一个拍卖者,拍卖是不是不进行了?”常凡问道。
“不是,泰达投资替换了你们。”对方说。
这是常凡万万没有想到的。竞标不是多了一个对手那么简单,因为这个对手竟然是自己最不希望看到的泰达投资。
常凡怒气冲冲地说:“不是只有两个竞拍人吗?既然海元投资有不合规的嫌疑,那理应就是九阳投资接盘。”
“在正式拍卖前,只要下了保证金,谁都有资格。”产权所工作人员义正词严地回答,“再说,海元投资已经犯规退出了,按惯例,我们也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竞拍者。”
“太过分了!什么侵吞国有资产,这一切就是泰达证券干的!”常凡生气地把电话扔了出去。
不过常凡转念一想,他还有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股权还未落入泰达证券囊中,自己还有争取的权利,因为在原计划中,海元投资可以说是稳操胜券,既然目前海元投资已经被取消了资格,但还可以用九阳投资扳回一城。就算泰达证券得手,目前也只是拿到了空壳,他还可以凭借资金雄厚的九阳投资重振江山。
常凡打好领带,整装待发。他想起了阿德,这种时候,财务专家理应随自己一同过去。他敲了敲阿德的办公室,没人应答。
常凡愣了两秒钟,顿时觉得有些异样,猛地将门推开。他惊讶地发现阿德桌子上平时堆放的文件已经空空如也,他打开几个抽屉,里面所有的东西也都已消失不见。
常凡轰然倒在椅子上,他终于明白了是阿德背叛了他们。他想不明白,阿德为什么会这么做。
他想起在拍卖资料上,杨帷幄还附了一张纸条,上面清楚地写着:考虑到阿德工作勤勉,将以个人名义转给阿德两个点的股权。杨帷幄特意提到,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此前阿德有过动集团地皮手脚的前科,如果阿德是“一致行动人”,难免会在企业内部打草惊蛇,为了不让这个环节横生枝节,他就没有把阿德的股权写在“一致行动人”的合同上。
常凡抓了一下头发,或许,如果杨帷幄早把这些告诉阿德,将会是另外一个结果。但显然,一切都已为时太晚。
常凡愤然地砸了几下桌子。
袁得鱼听到动静跑了进来:“什么事情?”接着也发现了财务总监办公室的异样:“原来是阿德出卖了我们。”
常凡拳头握得咔咔作响:“我要是再见到阿德,一定一刀把他捅死!”
常凡、袁得鱼等人来到上海产权交易所三楼,走廊中间有一个小型会议厅,也是海元证券产权转让的拍卖会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