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是父王在一次狩猎中捡回来的弃婴。父王只是一时心善,看我在野草丛中可怜,那天是秋末,风很大。也因为此,我从小体弱多病。母后与父王感情不好,对我也不甚欢喜。是王兄,那时他六岁,细心的呵护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给我。那时,无忧无虑。在我心里,王兄一直都是最优秀的男子,他弓马娴熟,而且学课也很棒。我总是跟在他后面像跟屁虫一样,他也不嫌我烦。摔倒了,会立刻跑回来扶起我,帮我拂去身上的尘土,用糖莲子来哄我。每次我闯了祸,母后要打我,王兄都会护着,有次他用身体去挡母后打我的禅子,背后红了好几条。他总是笑笑的对我说,哥哥永远都会保护你,保护小雪儿。十五岁那年,父王驾崩。
王兄当了大王,那天晚上,他抱着我说,等过几年便会娶我。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母后,母后气愤的打了王兄一巴掌。我猜得出为什么,对全国宣称,我一直是公主。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我跟王兄没有血缘关系,他贵为大王,一言一行关乎王室声誉。王兄起先很激烈,一意孤行要娶我。后来,后来母后气得病了,这一病便在没有起来过。母后在一年后抑郁而终,临终前只见王兄,不让我进去。或许从一开始,母后恨我就是因为王兄太过在乎我,觉得我不祥。母后临终死到底跟王兄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但打那以后,王兄对我冷淡客气很多。我明白,背负着母后的死,加上这几年大将军的跋扈,内忧外患,王兄早已经不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我能做的也只有乖乖的做着公主,不让他心烦。”
“如今大将军得除,或许大王…”龙萧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道。
“不可能,我太了解王兄,他责任太重,我跟他已经绝无可能,他不会让王室传出笑柄。”落雪似乎已经看透了沧海桑田,说这些时面上看不出悲喜。
龙萧其实并不能很理解落雪的情深,道:“为什么不试着放下,解脱。这世上爱情从来不是全部。”
落雪凄然一笑,道:“龙大哥,你不会懂,二十年来,我的生命里全是他。”
龙萧默然,落雪恳求道:“只等我梦圆,到时龙大哥跟洛蓝妹妹离开,我的婚事成为笑谈,以后便在也不用有嫁人忧愁,我便从此青灯古佛,老此一生。”
龙萧沉默半晌,抬头道:“好,我答应!”别了落雪,龙萧回到住所却没见洛蓝,问及婢子言她自个上街闲逛去了。
到午后,洛蓝兴冲冲而回。买了不少物事,吃的,穿的,她如今身上有的是钱,跟她同去的两个护卫手上抱满了她买的东西。“哥哥,你看这件衣衫好不好?我专门给你挑的。”她手里拿着一件青色长衫,质料柔软,样式飘逸很是不错。
龙萧感到心里一暖,以往父亲都是给他银子,自己挑选,洛蓝的关怀让他有异样的温暖。穿上后,得体潇洒,把个洛蓝看的两眼发亮。道:“哥哥真好看!”龙萧会心一笑,忽然装作不经意说道:“大王决定把落雪公主许配给我,我答应了。”
“许配?”洛蓝很认真的道:“是什么意思?”
“恩。”龙萧头疼的解释,道:“就是嫁给我的意思,夫妻,懂么?”
“哦!”洛蓝道。龙萧仔细看她表情,却发现只是微微失望,心里又是放心,又觉得有些惆怅,奇怪之至。
“那哥哥跟雪姐姐成亲后是不是还会一样疼蓝儿?”洛蓝可怜兮兮道。
“当然!”龙萧摸着她的头,微微笑了。
洛蓝欢喜的一笑。她又莫明的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婚礼经过三天的紧张筹备,三天后,驸马府前所有大臣,有名望的贵族都来贺喜。天气晴好,这一整天,龙萧穿着新郎服晕晕忽忽的辗转各个酒桌,好在他功力深厚,酒全给逼了出来才不致被灌倒。
洛蓝安静的待在一边,显得很是寂寥。
夜幕在喧闹声中降临。行完礼后夫妻送入洞房。
洞房内,落雪坐在床塌上,龙萧一整天都恍惚,这一刻心里说不出的怪异。这到底算什么?又觉得跟落雪行了礼一跑了之好象很禽兽,这样的流言对一个女子来说何其毒也。
他心里胡思乱想时,落雪摘下红头巾。今天的她面上施了脂粉,没了往日的清冷,多了些娇媚。她的眼神淡淡静静,看的龙萧没来由心疼。
“谢谢龙大哥,你可以离开了。”
“离开?”龙萧一怔,心想确实是该离开了,不然还洞房不成。上前推开窗,想翻出去,没忍住回头看一眼,忽然发现落雪面色异常,嘴角溢出一丝黑血。这一发现令龙萧大惊失色,一掠飞至落雪身边,落雪软倒在他怀里。
企图运功驱毒,落雪拦住,语气淡然,道:“没用的,这毒无人能解!”
“你这是何苦?”龙萧道。
“我想见王兄。”落雪忽然就红了眼眶,凄然道:“我想他,他六年没有跟我好好说一句话,没有抱过我。”
龙萧急忙将她平放在床上,道:“你等着!”说完飞快奔了出去。那在外守侯的两个婢子莫名其妙的看着远去的龙萧。
龟兹王坐在庭院里的望月亭里,神情落寞。颜白在一边默默守侯。便在这时,龙萧飞奔而来,一脸焦急。龟兹王微微讶异,认识龙萧这么久,从没见他如此慌张。还不等相询,龙萧道:“公主出事了。”
龟兹王如遭雷击,面色惨白。
床塌上,落雪紧闭着双眼,仿如安睡。龟兹王对后面围观的众臣以及龙萧颜白一声厉吼,道:“都滚出去。”
等门关好,房间里只剩下龟兹王与落雪时,一直紧绷着脸蛋的龟兹王将落雪抱在怀里,泪水大颗大颗的掉,道:“小雪,小雪!”他只会呼喊她的名字,竟是已经呆了。
忽然,怀中的玉人睁开了双眼。“哥哥,你终于肯抱雪儿了。”
“是,以后永远都抱着雪儿,雪儿不要离开哥!”龟兹王几乎要以为这只是她的一场恶作剧,但是,她嘴角的毒血又溢了出来。
“哥,从六岁起,我就盼望在这样的洞房里,与你拥抱着,你也一直给我希望。可是后来,我知道,不可能了。我今天好高兴,我十多年的愿望终于达成了,能够换来你的拥抱,我死得值了。”
“是哥该死,哥去找大夫,你等着。”
“不要走,哥,我好恨你是我哥,为什么我是你的妹妹,我想做你的老婆啊!每天看着你,却知道永远不能跟你一起,我受不了这折磨。我快要死了,你吻吻我好么?”
唇舌交缠,在拥吻中美丽的鲜花枯萎。但至少,死的时候,落雪带着笑容。
年轻的时候,以为放弃的只是一段感情,其实放弃的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