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同学高高大大的身形站在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下,宛如散发着强大生气和战斗力的松柏,南毓仰望着他,带着微醺的沉迷和沉醉,杜蘅于她而言,是截然相反的存在,所以她才一直想靠近他,想把自己置于他的臂膀下,只是站在他身边,就感觉如此安全,如果能跟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想必会非常幸福。杜蘅也是喜欢她的,她知道,但不明白为什么。她漂亮、聪明,但世界上比她还要漂亮聪明的女人和何其多,杜蘅这个见识广博的商场菁英份子,实在很没道理选择她。
青梅说的话充其量只是蹩脚的谎言,但也足够让她清醒地看到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
这个距离让她惶恐不安。
“我该怎么做。”南毓叹息着蹲下来,环手抱住自己,“啊,真是毫无头绪。”
男同学被她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愣了半晌,发现南毓动都不动,也不说话:“喂,你不会喝醉了吧?”他伸手拍拍她肩头,南毓还是没动静,“喂。”他又喊了声,并且弯腰抱住她,“能动吗?我扶你。”
“松手。”突兀炸起的声音,吓了男同学一跳。
他手一松,南毓却跌下去,他吓得后一身冷汗,急忙又捞住了她。转过头发现不知何时背后站了一个男人,雕刻般的五官在月藏在月色的阴影里,阴鸷的很。男人踱出来站在南毓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你怎么先出来了?”
南毓攀住他伸出来的手站起来:“没什么,只是突然抽风了。”
一巴掌拍在她脑壳上:“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胡思乱想的。”
“嗯嗯,所以我刚才反省了哈。对了同学,谢谢你送我。我男朋友来了。先走了哈。”
男同学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眉峰皱起来。杜蘅若有所感的回头,神色冷峻,似一把锋利的刀刃插在他胸口,他紧抿双唇,眼里有浓烈的仇恨。
潘洛洛在事故里被人拍中后脑壳受伤住院,虽然医生说只有轻微的脑震荡和外伤并无大碍,但南毓还是第二天上午提了一篮水果去探望她,路过杜蘅公司,送她水果时碰到程炎,他盯着她的水果篮讥诮得笑:“送个水果而已,至于包得这么喜庆吗?南小姐你是不是恨嫁了?”
南毓不与他计较:“潘洛洛住院了,我去看她,当然得喜庆,不然我要裹白布么。”
“她怎么了?”
“昨天出了一点事,被人打晕了,医生说有脑震荡。”
“我跟你一起去。”
“哎?为什么?不用送我的,大白天很安全”南毓跟杜蘅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很茫然,他却紧迫。
程炎哧了一声:“谁管你的死活,我是去看病人。”
“咦——你跟她关系有这么好么?”南毓摆明了不相信。
“信不信随你,在哪个医院?你不去我去。”
“啧,真没幽默感。”南毓拿过杜蘅的苹果咬了一口,“走吧。”
程炎在医院楼下买了一束野蔷薇,南毓说:“记得某年某月某日,我前男友还不是我前男友时,来医院看我,买了一束野蔷薇。知道野蔷薇的花语是什么吗?”
程炎表示不感兴趣:“你们女孩子就是门道多,送个花还琢磨他们的语言,烦不烦啊,好看不就行了。”
南毓说:“记得梁挽跟我说,野蔷薇的花语是追忆呢。”
程炎说:“我去换一束。”
门铃响的时候,潘洛洛正侧躺着看一本言情漫画,手背上还扎着针管:“门没关,进来吧。”她以为是护士过来换水。
“嗯?看起来很精神呢,南毓不是说你脑震荡了吗?”
潘洛洛听出是程炎的声音,以为出现了幻觉,很用力的拍了拍扎针管的左手,一阵钻心的疼。
程炎耷拉着眉:“果然脑震荡了啊。”
潘洛洛清醒过来,坐起身看到提着水果篮的南毓和抱着一个花盆的程炎:“你们这是干什么?”
“探病啊。”程炎走过去,把花盆放在床头桌上,“南毓说野蔷薇不吉利,所以我就买了紫阳花来,花语康复健壮,绝对适合你。”
“你到底是希望我长多健壮啊。”潘洛洛嘀嘀咕咕的放下漫画,“阿奈,我要吃水果。”
“嗯,我去洗洗。你们先聊。”
潘洛洛伸长手臂去够桌上的白开水,白开水放得有点远了,她够不到,正打算下床去拿,程炎已给她递过来。潘洛洛说了声谢谢,找不到话题聊,感觉有点尴尬,想了想,指着花盆说:“你不知道探病是不能送盆栽的吗?”
“为什么?”程炎疑惑,“盆栽的紫阳花可以开很久,而且很有生命力不是吗?”
“虽然我也这样想,但传统来说,探病是忌送盆栽植物的,因其在盆内生根,使人联想到久病生根。”
“还有这种说法啊。”
“嗯。另外吊钟海棠也不能送,因为跟因为‘吊终’谐音。香港不能送剑兰,日本不能送山茶花和仙客来。每个地方的忌讳都不一样呢。”
“你喜欢什么花?”
“向日葵。”潘洛洛兴趣盎然地比划着,“可以长这么高哦,而且花盘好大,葵花籽还可以吃,嘻嘻嘻。”
“那我下次来给你买向日葵吧。”
“不用了不用了。”潘洛洛急忙挥手,苍白的脸颊腾起一抹红晕,“我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但伤不会这么快就好,不是吗?在你伤好之前,我都会给你买向日葵的。”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盯着她手背上的针管,“不疼吗?血都渗出来了。”
潘洛洛慌张地收回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上次有一批人袭击王昶,我跟他们打了一架,结果到处骨折,走路都走不了,不过那些人也被我打倒了,其中一个人是上次开车撞阿奈的人。我真恨不得扒了他的皮!竟敢欺负我家阿奈,不想活了他。”
“你跟南毓关系很好?”
“嗯,大概吧。虽然也有四年多没见了,大学时都在外语系,有时会在一个阶梯教室上课,那时认识的。她是很有名的人哦,打架很厉害,跳舞也很厉害,超性感。虽然当时不是最漂亮的,但是很多男生迷她哦,叫她‘冷面女王’什么的,哈哈哈,她估计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外号。”
“她曾经是这样的人啊,看不出来呢。”程炎拿了一颗苹果削皮,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南毓的时候——boss钱包里的照片,她和一只猫蹲在阳台上晒太阳,脸上有金色的浅光,眼眸里光彩琉璃,眼尾上挑,嘴角含笑。就像一只餍足的猫。
“你喜欢南毓吗?”潘洛洛看着他嘴角不经意的溺爱,心中痛了痛。
“你说什么傻话,她都跟boss结婚了。”
“如果没有结婚呢?”潘洛洛紧张地靠近他,撑在被褥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如果没有结婚,你会追求她吗?”
程炎把苹果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碟子里:“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
潘洛洛抿紧双唇,大颗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仿佛要将很久以前的痛楚都要宣泄而出,“昨天我会对阿奈说了过分的话,我伤害了她。”她瞪着眼睛,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积压很久的痛苦感情已使她崩溃,她捂住脸埋进被窝里。
“别哭了,南毓该回来了。”程炎的手掌盖在她后脑勺上,“她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不用自责。”
“不,你没看到她的表情,她从来没有过那种表情,她受到伤害了,即使想不在意,心里的创伤也不会消失的。她已经伤痕累累的,万一承受不住的话,要怎么办……”
“不会的,她现在有boss,他是不会让她走到那步的。”
他的话仿佛有奇异的魔力,使潘洛洛逐渐安静下来,她捂住眼睛:“南毓怎么还没回来。”
南毓去水房洗完水果出来,在导医台看到了外婆,那个贵妇人一副病弱的模样,她不能坐视不理。“你生病了吗?”
妇人回头看到是她,颇为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探望朋友,你没事吗?”
“没事,只是血压偏高,老毛病了。”顿了顿,她又说,“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我有话要跟你说。”
“现在说不行吗?”
“现在说了,我怕你就不回去了。”她握住南毓的手,温暖而粗糙的体温透过皮肤传给她,“那里才是你的家,对你父母做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我也老了,没多少年可活了,我不指望你能把我当成家人照顾,只希望你能接受我给你的东西。你一个人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父母泉下有知也不放心呐。”
她保养良好的面容仿佛在一瞬间被击垮,透着说不清的苍凉:“好吗?”
她抿紧双唇:“看完医生后,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