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他对苏靳寅的印象并不多,兼之分别了那么多年,此刻相处起来,总有些许难以掩饰的陌生感。
不知为何,乍一见到苏靳寅,他就对其心生戒备。这种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莫名其妙,仿佛他亲眼见过苏靳寅做了什么令人怀疑的事儿一样。
可是,他却不会对自己的三弟有此种感觉。
偏生三弟对苏靳寅的依赖程度,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以至于他不得不多想,这苏靳寅是否给三弟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三弟顺从到如此地步。
潜意识里,他已经将苏晗与苏靳寅相依为命的这些年,直接忽略掉了。
察觉到彼此之间的沉闷气氛,苏靳寅拧了拧眉,随之宽慰道:“二表兄,你不必担心。我和苏晗表弟还好,反倒是你需要格外注意你的身子啊!我刚才听季先生说,你受伤过重……”
“等等!”裘充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季先生?你说的是哪个季先生?”
苏靳寅心下讶异,没想到季晓澜的名字竟能惹得他如此大反应,虽满腹疑问,却很识趣的不提,径自道:“二表兄,这季先生便是谌王身边的季先生。据说,此人多年前就跟随在谌王身边,上过战场,颇有胆气,尤其是那一身医术,绝对令人称赞。”
本来,苏晗对季晓澜,哦不,应该说,对谌王府的人都没什么好感。
可在听到裘充这么问,便以为他是为季晓澜的医术而好奇欣喜,连忙在旁附和道:“是啊!二哥,那个什么季先生的医术,还算是可以的。你也不必担心,有他在,你身上的伤肯定可以痊愈的。”
裘充的脸色霎时阴沉如乌云。
他知道,这两个人肯定曲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担心身上的伤不能痊愈。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还听到这些令人怒火中烧的话,胸腔中的郁结已经不能用词语来形容了。
苏晗还欲喋喋不休,冷不防袖口被扯了扯,脑袋打了结,立即愣在了原地。
“二表兄,您突然问起这位季先生,可是有何疑问?”比起苏晗,苏靳寅更懂得察言观色,一看裘充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立即知道问题的关键出在了哪里。
也许,他和苏晗都想错了。
裘充之所以会听到“季先生”这个人而激动,并不是觉得能够治好全身的伤,而是还有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他却不知道是什么。
裘充冷哼了声,别有意味的看了眼苏靳寅和苏晗,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我只问你们,这个季先生,可是当年镇国公云同奉身边的军医!倒是没想到,你二人对此人颇多赞赏,言语中,竟还隐隐有股熟稔之感,莫不是刚才跟我提到的皆是谎话?”
苏晗连忙摆摆手,“二哥,自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们只是以为,你问起季先生,不过想要询问他的医术高低。哪里想到,你会有其他的用意!刚才,我之所以会那么说,无非是担心你自己身上的伤,才胡说八道罢了。”
眼见事情越描越黑,苏靳寅暗叹口气,随之道:“二表兄,尽管表弟所言,有些胡说的嫌疑,可句句皆是为了你考虑,想必其中的真心实意,你也可以听得出来。”
这一点,裘充自然也明白,如今被苏靳寅提出来,多少都有些不自在。
苏靳寅见状,语气跟着放缓,继续道:“二表兄,我二人的处境到底如何,你也不必担心。据我所知,谌王将咱们三人困在此处,无非是想要找出当年家族被灭的真相,既还他一个清白,也了结这些陈年旧账。”
不想,裘充猛地抬头看他,冷笑着问他,“你真的这么想?”
苏靳寅有点摸不准他的想法,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以为,谌王那个人,会在意咱们家族被灭的真相?”裘充伸手指了指屏风之外,冷冷笑道,“又或者,你觉得谌王会在意他的声名?”
苏靳寅一时语塞,嘴唇翕动了下,终究还是没说一句话。
裘充暗自冷笑。
他与谌王的接触并不是很多,却也知道,以谌王的谋略和心机,定然不会做这些于己无利的事情。
“二哥,那你觉得,谌王为何会这么做?”苏晗不解问道。
原谅他的脑子不好,实在想不出段天谌的用意。
裘充没理会他,径自将目光投到苏靳寅的身上,自顾自问道:“你应该知道谌王的用意吧?”
苏靳寅大惊,连连摆手,“二表兄,你可真是会开玩笑。若是你都猜不出来,我又怎么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不管谌王是何用意,只要有利于寻求真相,不就可以了么?”
这么多年来,他和苏晗一直在积蓄力量,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手刃仇人,为九泉之下的族人报仇雪恨。
自从与段天谌有过接触后,他就隐隐觉得,此事的真相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更甚至,一直以来他们或许都弄错了——
段天谌并非真是他们的仇人。
而真正的凶手,却另有其人。
若他们真去找段天谌拼命,岂不是正中了凶手的心意?
当然,这些话,他也就这么想想,并不曾说出来,徒惹他这个二表兄的怀疑。隐约中,他总觉得这个二表兄很不简单,甚至对他怀有很深的误解和敌意。尽管不知原因是什么,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还是闭紧自己的嘴巴吧!
苏靳寅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也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身子后仰,直接靠在了冷硬的床框上,闭上眼睛,略带疲惫道:“我累了。你们回去吧。以后没事儿,也不要来找我了。”
逐客令已下,苏靳寅和苏晗也不好多加打扰,可一想到悬挂在心头的疑问,苏靳寅顿觉满受煎熬,“二表兄,当年的事儿,你可清楚?当时,你可在府里?”
“知道。不在。”裘充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对这问题也没有丝毫隐瞒,直截了当道,“你无非就是想问,谌王是不是幕后黑手。如今,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他不是。至于我在哪里,又怎会得知这个真相,你就不必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