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晴微暖。泉城正逢夏至,街道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言擎身着一件广袖蓝绸服,手执一柄桃花扇,悠然的行走在其间。
没有那人,没有烦恼,甚好甚好,她如此这般的想着。
咦?前方之人一袭枫金滚边袖衣,一头乌丝随意的落在肩后,发间斜插一支碧玉簪,举手投足间一派风流恣意。真真是光个背影就叫言擎的魂去了半边,不自觉地随着身前之人的脚步,眼看着一个拐弯过去,她勾起唇,执着香扇径直堵了上前。
言擎只手抵在墙边,出口便调戏道,“美人,你销魂的风姿实在是让小生心痒难耐。”~
“恩?”美人的声线犹如千回百转的小爪,挠的她笑意更深,只是这声音为何会如此熟悉……
美人缓缓转过头,倚在墙上似笑非笑地对着她道,“正好,我们断袖吧。”
断袖吧断袖吧断袖吧……
雷!天雷!五雷轰顶!
言擎攥紧拳头,竟是那人……
“不要!”一声惊呼脱口而出,言擎顿时被惊醒。一双素白纤手紧紧地攥在前襟,终是看清了周围的摆设,她才松了口气。还好只是个梦,太恐怖了,人常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怎会做出这般的梦境。定是那人回来,害的她胡思乱想,言擎倚在床边,忿忿的抬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
门扉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言擎隔着屏风看去,模模糊糊间还以为是伺候的小童,她懒懒地喊道,“小姿,把帕子打湿递给我就好。”
背过身揉了揉颈后,接过一旁递来打湿的锦帕,她眼也没抬的吩咐道,“去看看大少爷在不在前堂,再来告诉我声。”
耳后有热气袭来,“恩?没想到一大早擎儿就如此思念为兄呢?”
心跳惊得顿时慢了一拍,言擎掐着手中的锦帕,见鬼似的回头一看,眼前竟是她那躲还来不及的大哥。
言惟墨低笑一声,从她手中抽出那方锦帕,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她的前额,“擎儿不是在寻我?怎么一见面倒像是被猫叼了舌头般?”
“大,大哥……”言擎瞪着眼前之人,动作间愈发的僵硬。
擦拭的动作顿了顿,言惟墨用空闲的左手轻勾了下言擎的鼻梁,挪揄道,“看来不是被猫叼了舌头,难道昨天掉下水以后擎儿口吃的毛病又复发了?”
不提还好,言擎所有的记忆瞬间回笼,她暗暗磨了磨牙,“不劳大哥多心,小弟我好的不得了,四肢健全,无病无痛。”这个一肚子黑水的家伙,若不是他昨晚刻意的吓人,她又怎会掉进荷池里,真真是她的克星!
唔,小白兔一逗就炸毛了。言惟墨心下暗笑,伸手抚过他的头顶,“乖,为兄倒是忘了二弟你向来跟山中的猴大王一样,精力旺盛的。”
言擎愣是咬紧了牙关,没开口反驳,从小这人就喜欢拿她跟山中的猴大王做比,奚落她。尽管在心底暗骂了无数次,言擎也没敢反讽过去,天知道这头装绵羊的黑狼准备了什么后招等着她。
满意地看着言擎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言惟墨心情大好的道,“擎儿,昨夜之事是个意外。为兄在前堂等你用膳,快些洗漱罢。”
意外个蛋!言擎愤愤地甩开搭在手上的锦帕,这家伙就是看她不顺眼,这样的意外再多来几次,她还不小命休矣。嗤,让他等好了,她今儿个若是乖乖的跟去了,言擎二字就倒过来写!
快速地从床上跳下来,小姿的品位真是越来越差了,她嫌恶的扫了眼屏风上挂着的广袖蓝绸服一样,又翻箱倒柜的扯出一件桃色的丝质长袍套在身上。
(小姿:二少,你冤枉我 = =,明明那是你最喜欢的一件)
草草的洗漱了一遍后,言擎悄悄地推开房门张望着。
只见长廊上一片寂静,真乃万幸,她偷笑一声,动作轻巧的阖上门。一路左顾右盼外加闪躲数人,言擎总算是来到了后院。熟练的借由树枝攀上院墙,她还不忘朝前堂的方向做了个鬼脸,这才利落的翻了出去。
唔,没带上小姿,这附近又没有什么好玩的,果然是个失误。七月天的季节已然让言擎身上薄汗微染,她不耐烦的摇了摇手中的桃花扇,身旁经过的几个男子一见到她更是自觉地四下逃窜开来。
手中的纸扇顿住,言擎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那人。一袭枫金滚边袖衣,一头乌丝随意的落在肩后,发间斜插一支碧玉簪,举手投足间一派风流恣意,竟是与梦中之人一模一样。她回过神来,禁不住掐了掐自己的脸,白皙的面上泛起一片红,会疼,这不是梦!可是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人是谁,言惟墨不是还在府内?更何况他今早来她房内之时,身着打扮完全不同……
无法按捺好奇心,言擎呆呆地跟在这人身后朝前走去。
走了没几步,前方是相同的拐角,言擎匆匆跟上前,结果刚转身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她不可置信的默念着,这是梦这不是梦这是梦……
只见眼前之人倚在墙上,意味深长道,“擎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淘气,不乖乖的去用膳,倒是跑来跟在我身后。”
眼前风姿翩翩的美人,郝然正是她那此时该待在府内的大哥,言惟墨。
“我的天……”可怜言擎今早刚被那奇怪的梦境吓到,此时再一见这仿佛重演一般的情境,生生咽了口唾沫,转身就拔腿狂奔。呜呜,这是个噩梦,太恐怖了……
言惟墨看着自家二弟一副逃命的架势,直起身子忍不住轻笑一声,“还是这么胆小。”
亲爱的大哥,你少年时期是有多恶劣才能把大名鼎鼎的泉城一霸给吓成这样呀…… ̄口 ̄
一连气的跑出数百步外加绕了数十道弯弯曲曲的拐角后,左右打探了好一番,言擎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身上的丝质长袍早已湿透,她狼狈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掏出随身的锦帕盖在面上。
前方一阵喧哗传来,言擎好奇地扯下搭在面上的锦帕,朝声源处看去。
只见一名身着金线红纱的男子正凑在白衣少年的耳边不知在说些什么,身边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华服公子结伴而入。那白衣的少年看着实在是有些眼熟,言擎眯起眼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才恍然大悟。这可不是昨天她刚轻薄过的那位不知名的水嫩美人?没办法,虽然她言二少戏美无数,但是他们家小厮那一句‘你竟然敢轻薄我家貌美如花又冰清玉洁的少爷’实在是给她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两人身后是一座精致的三层楼阁,侧耳倾听,其间隐隐有阵乐声传来,镶着金边的招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言擎颇具兴味的勾起了嘴角,原来这就是怡红揽翠阁,那个白衣小美人虽然尚不清楚身份,不过怎么看都像是世家公子,想不到口味这么重。
看着那明显像是鸨父打扮的男子拥着白衣小美人朝里走去,言擎理了理衣襟,没多想的自动跟了上前。怡红揽翠阁,这个据说是泉城一著的小倌阁,眼下这么好的机会她怎能错过。没办法,纵然言夫人再怎样娇惯她,也没可能允许她出入这些个烟花之地。
走进内阁,显然又是另一番境地,靡靡之音应和着那股幽深的暗香,许是因为天色尚早的缘故,阁里的气氛稍嫌清淡,偶有几个身着轻纱的少年也是匆匆走过。言擎也乐得自顾自的欣赏,一路跟在二人身后,倒是畅通无阻。
结果,没出一会儿,她就将人给跟丢了。前后打探了番都不见踪迹,言擎倒是抽出了桃花扇,悠然的在阁内逛了起来。
毕竟对于她来说,水嫩的小美人虽好,却比不上这一片华丽的花丛。果然没走几步,就有另一名身着蓝衫的清秀少年迎了上来,“公子看起来面生的紧。”
言擎眉眼一转,桃花扇勾起少年的下颚,“带我去找你们的爹爹如何?”
刚刚奔跑过后的浅粉映在白皙的颊边,真可说是人面桃花,眼波流转间的媚意竟是比阁内的头牌还艳过几分,蓝衫的少年微微一怔,这才低头道,“公子请这边。”
穿过一回的长廊,两人行至厅内,只见先前领着白衣小美人进来的那名男子正不耐烦地道,“小蓝,快去给我倒杯茶。”
还真是巧,言擎也不多言,站在那看着蓝衫少年凑到男子身边低语了几句,紧接着二人朝她走来道,“这位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阁里吧?不知当如何称呼?”
桃花扇在掌心一顿,言擎摸出一张银票笑道,“喊我言少即可,的确是第一次来这,帮我安排一间雅座吧。”
看到银票上的数目,鸨父明显笑容加深,“那是自然,不知道公子对这伺候的人有没有什么要求?”
言擎摸了摸下巴,眉眼一弯道,“长相上等,身段一流,最好有一双水般的墨瞳。唔,记得让他穿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