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树木成片死亡,原因无非几种:病虫害、气候,还有就是风水被动过了。
仔细观察过后,并没有发现有病虫害的迹象,今年的气候与往常也差距不大,周边的树木都活得好好的,查文斌判断这儿的风水很有可能被动过了。因为金馆长这儿的火葬场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没有这块落凤坡,他这地方只会煞气越积越多,最后成了鬼怪的乐园,难免会遭到些变故。
当初这儿的风水他是看过的,如今拿了罗盘架起来,算算并没有出什么差错,怎么就会成了这副德行?
察看一番后,查文斌找了块石头坐下问道:“你这儿最近有没有什么人闹争工地啊?”
这金馆长前思后想,还真没这事,谁家办厂、造房子都是不愿意跟火葬场附近挂钩的,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两人就那么说着呢,超子闲得无聊,就在里头瞎晃悠,说实话,抛开这火葬场不说,这块园子倒挺适合散步的。
“哟,金馆长,你这么小的梧桐树哪能留得住凤凰啊,怪不得要出事。”超子走着,就发现那围墙角落里有一棵很矮小、不起眼的树扎在那儿,顺口就调侃道。
“小树?不对啊,我这买来的时候都是按照查先生的吩咐挑的净是大树,总计是一百零八棵,何兄弟别乱说哦。”金馆长正跟查文斌说话,他知道超子那家伙又在调侃了。
超子不以为然地说道:“一下子买那么多,人家坑你一棵小的,你知道个球,不信自己过来看。”
查文斌听了这话倒也觉得奇怪,就跟着金馆长一起去了超子那边,果然有一棵小树长在角落里,还没横肉脸高。只一眼,查文斌就喊道:“娘的,你被人算计了,这是一棵槐树!”
金馆长惊讶道:“槐树?我这儿怎么可能有槐树呢?查先生,我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的,买的清一色的梧桐啊。”
查文斌看着那还不到一人高的小树苗,说道:“自古门前不栽桑,屋后不种槐。槐树本就是招惹脏东西的极好的载体。这落凤坡刚好背对着你的办公室,你再看这棵槐树是不是恰好瞄着你的窗户?”
被查文斌这么一说,金馆长还真就发现是这么回事儿,怎么就有棵槐树落在这儿了呢?是巧合吗?
查文斌踢着脚下的泥土,又说道:“你再看,这棵树周围的泥土明显比其他地方都新,这说明这棵树是刚栽下去不久的,看时间也不过就是你这儿开始出事的时候。金馆长啊,你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这可把金馆长给急坏了,细想了一下,觉得没得罪什么人啊。再说了,自己做的是死人的生意,平日里也不太跟外界打什么照面,也没和哪家家属闹过特别大的矛盾,于是说道:“查先生,我好像真没得罪什么人啊,是不是就是这棵树在作怪?如果是,那拔掉它是不是就好了?”
“没用了,这不过是个引子。定是有人要害你,不料却让那俩人做了替死鬼。槐树破坏了这儿原本设计好的风水,依我看,那些鸡八成也是那人的作为,目的就是制造混乱。你这地方本来就煞气重,没有落凤坡,就等于是个鬼城。”查文斌又示意横肉脸过来,说道,“兄弟,你力气大,连根拔起这棵槐树,然后扛着它跟我来。”
横肉脸朝着双手各吐了一口口水,然后捏住树干,只那么一提,树就被连根拔起了。金馆长心中叹道:真是个神人啊。
横肉脸扛着那槐树跟着查文斌一直走到了殡仪馆的一道小门前,也就是灵车到站的位置,尸体一般就是从这儿被运进殡仪馆的。超子他们在后面跟着。金馆长还在困惑着,问道:“你们说会不会是有人看我生意好,所以故意整我的?”
查文斌笑笑:“这我可算不到,不过咱们县不就只有你一家火葬场吗?”
金馆长拉着查文斌走到一边,小声说道:“查先生,您是不知道,自从传言我这儿闹鬼后,方圆百里的人家出了丧事都给拉到邻县去了,那边的生意一下子就成倍增加了。听说那儿几乎就是坐地起价,就是只卖骨灰盒都要发财了啊。”
查文斌说道:“这个我可管不着,你要是怀疑,恐怕还得找公安局给你调查。先去拿点汽油来,然后把大门给关上。”
金馆长照着去做了,拿着油桶去车里放了一桶油出来,交到了查文斌手中。“超子啊,把这棵树给点了,然后我们就先走了。金馆长,你今晚最好带着家人去县城找家酒店先住着,等明天早上再去我家等我消息,另外,把钥匙给我留下。”查文斌吩咐着。
超子给那槐树浇上汽油,划了根火柴扔过去,那槐树立马就燃了起来,黑烟冒得老高。
此时,金馆长正哆嗦着拿出钥匙外加一个信封,就要递到查文斌手上,他献媚地说着:“查先生,这些请您拿好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一定照办。”
查文斌瞪了他一眼,说道:“拿好你的信封,要不然我扭头就走!”金馆长也是知道查文斌的脾气的,但还是涨红了老脸,愣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关键时刻还得超子来解围,他笑嘻嘻地拿过红包,然后径自装进了金馆长的口袋里,道:“让你拿走就拿走,明天办完事,小爷我自然会来取的。”
金馆长只好拿着信封先回了车里。超子问道:“文斌哥,你干啥子做事都不收钱,这老小子说白了就是一个赚死人钱的黑心商人,咱们收点钱财也是理所应当啊。”
查文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超子啊,卓雄兄弟,还有大个子兄弟,干咱们这一行,要是干啥事都拿钱说话,是要越发折寿了。平日里得罪的神鬼太多了,有时候只能做些事多积点阴德。但日子也要过,所以我师父临终前交代过,不是什么钱都可以拿的。”
等那槐树快被烧完的时候,查文斌又从兜里拿出一些符纸来,分别在运送尸体进去的门、接受骨灰的门,还有进办公室的门上各贴了一道符,然后带着几位兄弟出了大门。金馆长开着小车一溜烟地把他们拉到了县城,酒席早已订好。对待查文斌,金馆长自然是大方的,好酒好肉招待着,不过在见识了他们哥儿几个的酒量后,金馆长放弃了敬酒的念头。
吃完饭,按照查文斌的吩咐,金馆长在楼上招待所开了两个房间,查文斌他们四人便先上去休息了。金馆长还得赶回家去接老婆和孩子,等到跟查文斌他们再次见面时已是晚饭时间了。
吃罢晚饭,查文斌又跟金馆长要了火葬场的平面图。看这东西的话,超子和卓雄两位侦察兵可是最擅长的,只瞄了几眼,便把所有的位置都记下了。其中最重要的三个位置分别是:化妆间、焚烧间和太平间。
金馆长特意取下这三个门的钥匙,让查文斌保管着,车钥匙就留给了超子。查文斌吩咐金馆长晚上不要出门,免得有什么意外,老实点儿在宾馆睡觉就行。
约莫晚上十点钟左右,查文斌一声令下,他和超子、卓雄、横肉脸四人便开着车朝着殡仪馆出发了。一路上查文斌都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晚总觉得心里堵得慌,有着说不上来的压抑感。他在路上的时候还在想,第二天一早就回去收拾收拾,然后去省城。
车子径直开进了大院里。查文斌当晚特地穿了一身道袍,看起来依旧仙风道骨,也为这压抑的黑夜增加了也许安全感。
查文斌提着七星剑,揣着大印,又给超子、卓雄、横肉脸三人每人一道符用作防身。然后,他们一齐进了办公楼。这地方白天进来就瘆人,更别说这大半夜的了。
查文斌打开手中的罗盘一看,发现四周全是飘荡着的“朋友”,好在暂时还没发现能惹事的,看样子就在这一个月内,方圆百里的孤魂野鬼们都来这儿安了家。
大门一进去是一个大厅,大厅左边通道的尽头是焚烧间,二楼右边通道的尽头是太平间,而化妆间则在地下室。这三个地方都不是那么好待的,超子一进门就觉得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但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仍然镇定地问道:“文斌哥,咱们先上哪里啊?”
查文斌指着楼梯说道:“先去化妆间看看,要是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拍你,千万别回头,只要不回头就没事。”
接着,查文斌在前面带路,横肉脸殿后,超子和卓雄居中,他们一路向化妆间走去。那些个“朋友”只觉得老远就有一股浩然正气袭来,凌厉而强势,于是纷纷躲得远远的。
超子询问查文斌要不要开灯,查文斌说不用,这种事就得摸黑了干。
“咯吱”一声,可能是有段时间没人进来了,这门都有点儿锈住了。四盏高亮度战术射灯是从何老的队上借来的,专业的设备就是好使,灯光打进去墙壁一片惨白。
安静的化妆间里摆着一张单人床,四周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想必就是一些化妆品了。可以看得出出事之后,并没有人进来收拾过。
查文斌拿出一个小香炉,放在房间的东北角,插上一炷香,在点燃前想了想还是说道:“超子、卓雄,你们两个去门口守着,如果有动静,立马敲门。记住,我说的动静是人而不是那些飘着的朋友,那些好朋友不用去搭理,大个子兄弟你就留在这屋子里陪着我。”
这超子自然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拉着卓雄关上门出去了。这两哥们点上香烟,守在空荡荡的门外,还有心开上一两句玩笑,哪有半点儿怕事的样子?
横肉脸被安排站在西南角,点上香之后,在查文斌的吩咐下关上了所有灯光。电光石火之间,一个符纸在空中燃起,查文斌剑挑火球在那张床上画了一个圈,嘴中开始念那招魂咒。虽然这里停放过无数的死尸,但在此地丧命的只有化妆师老周一人,留在这儿的也自然只有他。
随着咒语的加速,那香猛地一下亮起,然后在某个角落里连横肉脸都看见一个虚晃晃的人影蹲在地上,这便是查文斌要招的魂了。
魂魄与鬼最大的区别就是:魂魄是已经入了生死簿可以轮回的,而鬼多半是因为各种原因强行留在这里的。出现的方式也不同,魂魄需要召唤,厉害点的也只能附个身,但时间久了还是会被人的阳气所冲淡。比如有的人在某段时间里会感觉到自己浑身乏力,也没有经过什么特殊的治疗,过一段时间又好了,那多半就是中招了。而鬼则会在某些场合随着它自己的意愿出现,甚至能够幻化出实体谋害他人性命,并且能够勾走你的魂魄,替它完成生死簿上的那一笔。
与魂魄,查文斌也是无法直接对话的,他还得出窍,所以才留了横肉脸做个护法,因为他阳气足够旺盛,一般的小鬼根本不敢近身。留给他的就那一炷香的时间,席地而坐之后,再次睁开双眼,一个长相还算秀气的老头正在自己跟前,也许是子女太不孝顺了,查文斌看得出死后老头身上那身衣服还是旧的,老头它正在闻着香气……
等到房间里灯光突然再次亮起时,横肉脸都下意识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查文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辛苦你了。”
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的只有卓雄一人,查文斌赶忙问道:“超子呢?”
卓雄也急眼了:“文斌哥,你们是怎么回事?刚才我们都要把门敲破了里面也没回应,你让我们好好在这看着,有情况就通知。过了五分钟左右,我们俩就看见门外依稀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虽然脚步声很轻,但逃不过我俩的耳朵。超子怕中计,自己一个人先追出去了,留我在这儿看着。”
查文斌大惊道:“你们敲门了?大个子兄弟,你听见了吗?”
横肉脸一脸茫然地看着,两手一摊,虽然查文斌作法的时候是需要安静,但也不至于会死到连敲门声都听不见,只要听见,结果只会是马上回到现实,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两个高度警惕的人都没听见声音呢?
没一会儿,门口响起了脚步声,还有骂骂咧咧的声音,应该是超子回来了。见查文斌已经出来,超子说道:“文斌哥,还真有来造访的客人。”
“抓到了吗?”
超子两手一摊:“跑了,溜得比兔子还快。里面怎么样?”
“比想象中要复杂一点。”说着,查文斌掏出一张符贴在了门上,“现在该去焚烧间了。”
焚烧间就是火化的地方,所有人死了,无论权贵还是平民,都得来这个盒子里躺下。生前分个三六九等,死后一视同仁,这里一般反倒是不怎么闹凶的地方。因为无论是谁都希望自己走得干净,走得体面,不会轻易得罪这儿的人,烧炉的那人也算是在积阴德。
那个时候还不是用电热丝,用的都是柴油喷烧,一个棺材大小的方形盒子里放着尸体,往里面一推,按下开关后,上面的喷油嘴便开始向下注入燃料。高压炉的区别就是把空气大量地压缩进去,提高燃烧率,也就烧得更快了。按照金馆长的说法,这炉子被调查出来是因为增压装置爆炸,才让那工人死于非命的。
打开厚重的房门,这个地方也是所有殡仪馆最神秘的地方,里面已经是一片狼藉,到处抛洒着钢片,地上还有斑驳的早已干涸的血迹。
超子拨弄着地上那厚厚的钢板,掂量了下:“看这爆炸的力度不小啊,这种厚度都给炸成这样了,那尸体怎么会完好无损呢?这也太离奇了。”
“他算是死于非命的,和那个化妆师老周一样,如果不超度一把,将来难免会成了厉鬼,这个屋子里确实不干净,好在生前也是积德之人,你们都留下吧,搭把手,我给送一程。”查文斌说完就开始摆弄起家伙来。
“都留下?”超子说,“那外面那人不用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