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借着这一次机会,查文斌终于看清,这水底之下,赫然躺着一张八卦图,分别用黑白两种颜色的石头构成了阴阳两条鱼,他看见的那个位置正有一个脸盆大小的出水孔,而模糊的视线中,好像刚才蛤蟆停留的位置也还有另外一个孔。
未来得及观察,三足蟾已经带着他脱离了水底,浮出了水面。查文斌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在他的脑海中,似乎后来那个孔和最先看见的那个孔之间还放着一个条形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已经看不清。
饥饿和体力的严重缺失是现在遇到的最大难题,经过这么一折腾,即使他查文斌有再好的精力也去了七分,他在三足蟾的背上趴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有些恢复。脑海中那幅八卦图显得十分工整,阴阳两界区分得无可挑剔。他对自己说再去看一次,最后一次,不管结果如何,都马上找其他出路。
贴着三足蟾的脑袋,查文斌轻轻说道:“伙计,我们再下去一次,你就带我去刚才上来的那个点行吗?”
“咕呱”,三足蟾一个下潜,这一次比之前那次速度更快,等感觉已经到底了之后,查文斌再次搜寻起来。
果然,在他的身边,有一个长方体的东西被放在那儿,论大小和模样,倒还真的挺像一口棺材,只是看着材质有点像石头,不过更让他兴奋的是双手胡乱一通摸索之下,他在那个长条石头背上摸到了一个凹陷,而这个凹陷让他有了一股自然的反应,又或者说是不由自主的反应。
水下的查文斌,从乾坤袋中再次拿出了那块太阳轮,没有任何先兆,没作任何比画,他把手中的太阳轮朝着那个凹陷放了下去。
离着凹陷还有几厘米的距离,太阳轮仿佛被那石头之上的凹陷吸住了一般,“嗖”的一声从查文斌的手中脱离,死死地朝着凹陷贴了上去,“啪”的一声,青铜轮仿佛是一块磁石一般和凹陷处连接在了一起,两者吻合得天衣无缝,整个长石像是终于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等到手中的青铜轮脱手,查文斌才如梦初醒,正准备伸手去抓,却感觉青铜轮已经被牢牢地固定在长石之上,而等待他的变化远不止这些……
让人猝不及防的是,四周的水温瞬间下降。人的皮肤对于温度的变化十分敏感,查文斌在水下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时他才意识到情况有变。接着,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水的浮力也瞬间消失了,四周的水流开始疯狂地向他涌来,一个巨大的旋涡正逐渐形成。
让查文斌感觉到直转而下的糟糕情况是,他已经在跟着水流旋转起来,动静越来越大,在水中的身体已经无法自我控制,只能本能地抱住那块巨石,脑中一片空白。
混乱中,他看见三足蟾那巨大的身躯也在跟着水流乱转,三条腿在空中无助地乱蹬着。在呛了不知多少水后,查文斌彻底失去了知觉。
耳边响起阵阵号哭声,查文斌努力地睁开眼睛,他看见一个头戴黄金面具的人正站在一块赤红色的巨石之上,右手举着一根金色杖子,口中念念有词。
黄金面具的脚下匍匐着数量众多的、赤裸着上身的精壮男子,两边不断有人捧着青铜器皿登上巨石,然后朝着一具黄色玉棺里倾倒着什么。红色,他们倒进去的是红色,那是血吗?
查文斌努力地寻找着自己所在的位置,他想让自己看清玉棺里是什么,却发现无论怎么催动自己的意念,身体都无法动弹,就在这种自我挣扎进入僵持的时候,黄金面具转过头来,查文斌分明看到他的眼中有一丝诡异,那种诡异让他甚至觉得恐惧和绝望,他想逃却怎样都逃不了。
当黄金面具开始向自己逼近的时候,画面一转,他来到了玉棺上方,尚未合起的棺盖还放在一旁。猛地棺中红色血液一阵翻滚,有一个人脸渐渐地露出水面,他的五官越来越清晰,直到查文斌完全看清的时候,赫然发现那个人竟是自己!“啊!”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河谷。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周围好轻,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压力,试着活动着自己的关节,手指是第一个有反应的。
冰冷,这是醒来后的唯一感觉,那种冷从手掌传来,沁入四肢百骸。查文斌下意识地缩回手掌,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一脸的汗珠,一样是冰冷的。身下硬邦邦的,有些硌人,用手摸了一把,感觉像是石头,那种鹅卵石。
查文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原来是个梦。他使劲摇了摇脑袋,挣扎着撑起自己的身体。带着思维和观察,他发现自己此刻已经不在水中。头上的射灯还亮着,德国造的东西质量就是好,明亮的灯光告诉他电量还很充足,看来自己睡的时间并不长。
不过这是在哪里?全身跟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湿漉漉的衣服和头发告诉自己确实是在水下,可是现在水呢?自己明明是在湖底,只是放下太阳轮后,就来了那阵旋涡,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了,三足蟾呢?查文斌发现身边并没有那蛤蟆的身影,喊道:“伙计,你在哪儿?”没有回应,又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查文斌心想,会不会是被水流冲散了?不过这湖的面积并不大,就算散了也不至于太远,再说以那蛤蟆的体格,自己都没死,它会有事?
果不其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沙石声,顺着声音,他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细小的沙石飞扬,一个小山包在不停地抖动着,不一会儿,一个金黄色的背已经露了出来,七个显眼的疙瘩让查文斌很是开心。
等到脑袋上的沙石被甩干净后,“咕呱”一声,那家伙终于答应了,它也发现了查文斌的位置,用力一蹬,高高跃起便落到了查文斌的身边。摸着三足蟾的鼻梁,查文斌才觉得自己已经走出了梦境,看来它是被沙石给掩埋了。
偌大一个湖面,怎么转瞬之间就没水了?脚下还带着水渍的沙石告诉自己就在不久前这儿还是一片汪洋,这里的温泉突突地朝上冒着热水,转眼间已是沧海变桑田。
查文斌看着三足蟾,指望它来解答这个问题看来是没希望了,即使它明白,自己也听不懂,不过怎么会梦到那样奇怪的场景?正想着呢,觉得臀部有阵阵冰凉传来,跟之前手上的感觉很相似。回头一看,一具通体发着荧光的玉棺正在背后,查文斌立刻向后闪了一个身位,这东西不就是自己梦里所见的吗?而且玉棺的背上,有一件他很熟悉的东西:青铜太阳轮!
他脑海里对于这具玉棺跳出的第一个画面便是梦中那最后一幕,自己正躺在里面呢。而主导这一切的是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人,那个人又是谁?在自己的记忆中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想到这儿,查文斌随手从袋里拿出那根三足蟾叼来的杖子,仔细一看,果然,就是这东西!
“啪!”手中的杖子落地,怎么会这样?梦中的两样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些跪着的人呢?那块红色巨石呢?还有那个黄金面具呢?最重要的是棺材中泡在血液里的自己,这些也都是存在的吗?他不敢再多想,只想快点离开这儿,匆忙拾起地上的杖子,转身就想走。可那块自己带来的青铜轮还嵌在玉棺上呢,于是便想取下来。
玉棺的背上有一块圆形凹陷,用的是阴雕的手法,这块凹陷似乎是完全依照青铜轮的尺寸所刻,所以才会让两者天衣无缝地贴合在一起。不过这一次倒没有像水中那般难拿,只是随手一提,那东西便起来了。
这玉棺采用的玉料应该是顶级的,在射灯的照射下,光线竟然能穿透部分玉石,让查文斌能够看见棺盖下方有一团黑色的影子,这团影子还在微微抖动着,也不知是液体还是它根本就是活的。
查文斌并不是怕鬼,鬼怪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他怕的是那个梦,因为梦往往是在给人提示,如果明明知道一个罐子里埋着拉上引线的地雷,打开盖子就会拉弦爆炸,你还会不会拉?我想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放弃,这就像潘多拉魔盒,也许被打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让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反而毫发无损。
取下青铜轮,正欲转身离去,身边忽然有“轰隆隆”的巨响传来,脚下的大地开始不住地颤抖,头顶之上不断有碎石跌落。
“地震?”这是查文斌心中的第一反应,川地自古就多发地震,下井后这都是第二次了,查文斌抱着脑袋顺势就蹲了下来,心想等这波过去,就立马退回去。
四周的摇晃还在继续,查文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知怎么逐渐上升,原本那些跟自己视线持平的参照物都开始变低,低头一看,脚下一块巨大的赤色岩石正顶着自己和三足蟾以及那口玉棺缓缓上升,这块石头不就是梦里所见的那一块吗?难道黄金面具也要出现了?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夹杂着乱石的呼啸声,查文斌分明听见了“呜呜”的鬼叫声,随着岩石的升高,这种叫声越来越响,整个大地的颤抖也越来越剧烈。
望月一木和卓老汉在另外一条河里正划着皮划艇,忽然河水开始翻腾,山体开始摇晃,小小的皮划艇差点儿被打翻,四人不得不趴在船上尽量护着身体容易受伤的部位,其中,望月的背就被几块落石砸中了,好在都不怎么大,只是有些吃痛。
超子和卓雄原本正在熟睡,猛地被这一阵摇晃惊醒,两人大惊失色,更让他们无所适从的是脚下一个巨大的裂缝已经延展开来……
四周的岩石开始不停地剥落,唯独幸运的是,那些石头无论怎样都是砸在自己的四周,没有一块是落在玉棺周围,似乎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在保护着这一处小小的地方。查文斌努力地稳住自己的身形,当巨石升至两米高左右,“嘣”的一声,头顶原本坚固的岩石裂开了一道口子,这才逐渐停止了。
等到身边的动静渐渐停止,查文斌才起身,抬头一看,一抹亮光隐约出现,“光线!”查文斌叫道。
人在暗处待久了,视力就会自然增强,但是猛地见到自然光难免会刺眼,只是这会儿的亮光不亚于已经饿了三天,突然有人在你面前放了一盘红烧肉。
查文斌自从下了古井,就一直在找寻出路,此刻硬是给蹦出一个口子来,那种激动是难以言喻的,情不自禁地暂时忘记了周边的一切喊出了那一声。
这一声喊,连被地震惊醒的超子和卓雄也听得真真切切,这声音是来自于裂缝下方。两人对视了一眼,超子不可思议地问道:“是文斌哥?”卓雄不住地点着脑袋,或许是太激动了,口中只剩下“嗯、嗯、嗯”的声音。
超子瞪大着眼睛,抓住卓雄的肩膀,使劲摇晃,喊道:“真是文斌哥?他在下面?”
“是他,是文斌哥的声音!他还活着!”卓雄也是激动万分,率先朝着裂缝里大声喊道:“文斌哥!”
正抬头看着光线的查文斌忽然觉得有人在喊他,便环顾了一下,周围除了三足蟾没别的人啊,可那声音的确是在喊自己的名字,还挺耳熟。
“文斌哥?是你在下面吗?”这是超子的声音。查文斌这会儿可是听清楚了,是何毅超那小子在喊自己,难道他们在顶上?查文斌大喜,用双手罩着嘴巴作扩音状:“超子,是你们吗?”
这下,上面两人可乐坏了,没错,确实是查文斌!原本超子都以为他即使没摔死也早已经淹死了,情绪受到强烈打击的他这下马上就回过神来了,恨不得立即就跳下去,喊道:“是我们!马上就下来找你!”说罢,立刻翻出那一捆登山索,在旁边找了棵大树给系上了,绳子的那一头就给丢到了裂缝里。
查文斌只见那裂缝中有一条长绳从天而降,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人在落单的时候格外想念集体,这下可好了,三兄弟又能一起并肩作战了。只顾着这一抹喜悦的查文斌丝毫没有发觉身边的变化,眼睛紧盯着缝隙那儿。
因为上次古井的教训,超子和卓雄决定这次只下去一人,这人选问题,几乎没有商量的余地,何毅超当仁不让地要下去找他的文斌哥。倒不是说卓雄不愿意下去,其实他也很想,只是他心中明白查文斌对于何毅超的重要性,便不再争辩。
背着一些紧急用品的超子一把抓过登山索,“哧溜”一声便从那刚好容纳一人的裂缝中挤了进去,下方的查文斌隐约看见一个人影,便认出是那小子,喊道:“超子,你慢些!”
这时,身边的三足蟾突然叫道:“咕呱!”这伙计没事是不会叫的,查文斌转身一看,我的天,这哪里还是刚才那副地下湖泊的样子,不远处的地上也同样裂开一道宽约数米的缝隙,更让他惊奇的是,一条石阶顺着那裂缝延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