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的爱。
深夜12点,江若禅还在网上流连。和她聊天的是《美轮》杂志的副主编吕恒。江若禅常给他们的杂志画插图,他也常常找许多借口约她一起去吃饭喝茶。
江若禅第一次去吕恒的办公室送画,他就被这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倾倒了。她身姿妖娆,眉眼含情,目光随便瞥一下,就勾人的魂。可她自己,似乎又那么蒙昧,她不觉得她是男人的毒药,每个恋上她的男人,为她朝思暮想,为她颠三倒四,而她,却茫然无知地行走在自己世界里,甚至不肯多给他们一点念想。
可是,有什么办法?他就是喜欢她。第一次见她,他把自己一套珍藏很久的书送给她,轻描淡写地说:“别人送的,家里已经有一套了,放在我这儿也是多余,你拿去看吧。”
第二次见,他说:“我这儿有个杯子没用,你拿去喝水吧。”
第三次,他打电话说:“别人送了一台加湿器,我没有用,你拿走吧。”
这些东西,江若禅当然不缺,她又不是那种小民小户贪图便宜的女人。可是,有人这样用心地对待她,心里的感觉到底不一样。
他请她吃饭,总是去环境优雅的西餐厅或者茶楼咖啡馆。江若禅说:“其实街边那家小店的菜做得不错,我很喜欢。”
他不肯带她去,说:“那里太低档,环境也不好,哪里是你去的地方?”他那么珍爱她,仿佛她是落入尘间的天使,唯恐染上尘埃。
一个人迷恋另一个的时候,总是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送给她。
此刻,江若禅打着哈欠,跟他告别:“去睡了,晚安。”
“别。”
“怎么了?”
“舍不得你走,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总是梦到你。”
“咦?你怎么会梦到我?”江若禅没明白。
“从来没有过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灵魂飘起来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幻觉吧。”
“不要乱想了,早点休息吧。”
“有时你给我的感觉真的是无与伦比,又真实又缥缈,我看不懂你。”
“那是因为你太复杂,所以看不懂简单。”
“如果上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宁肯选择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可惜,人生没有机会重来。若禅,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完了……算了,不说了,反正你也不会明白……不认识你多好,我吃得好睡得香,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寝食不安……我,我几乎为你发疯。”
江若禅并不接他的招:“呵呵,逗我玩的吧?告诉你,精神太兴奋不利于睡眠。”
吕恒无奈地说:“你,你真是无情。”
“过一段就好了,过一段,你就忘了我是哪个了。”
“但愿,如果人没有感情就好了。”
江若禅关了电脑,一边洗脸一边回味吕恒的话。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事实上,她寂寞的身体,的确需要男人的抚慰。张华成似乎也并不太管她,每次出差回来,总要提前给她电话,告诉她他要回来的时间。中间的时间差,足以令江若禅从容地处理好种种麻烦,避免出现尴尬的场面。在这一点上,张华成绝对是聪明的男人,他不愿禁锢她的身体,只要她的心和他在一起,就够了。
只是,江若禅从来没有利用过这些机会。并不是她有多么纯情和专一,而是,她的身边,太缺乏优秀的、能够让她看上眼的男人。江若禅喜欢那种能力超凡,让自己仰望崇拜的男人。可是,邹家诚太老实,缺乏灵气;吕恒又太精明圆滑。她对他们,提不起兴趣。
这个世界上,令她动心的男人只有一个,展宽。他的外表并不出众,看着粗糙,可是,抹去浮灰,你会发现,原来他是一块和田玉。可惜,他偏偏对她不冷不热的。这个世界永远都在错位,爱你的人你不爱,你爱的人不爱你。
天冷,张华成早早睡了,此时呼噜打得震天响,大约好梦正酣。
江若禅钻进被窝,把冰冷的身体八爪鱼一样盘在张华成的身上,巨大的暖流瞬间传了过来。江若禅抱着这个温暖的男人,心想,即便没有性,至少这点是好的——天冷的时候,可以抱着他取暖。
张华成翻了一下身,把她揽进怀里,梦呓般地埋怨她:“怎么这么晚才来睡,身体都冻成冰棍了。”他紧紧地贴住她,手放在她的腿来来回摩擦着为她取暖。
江若禅心中大为感动,她忽然为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感到愧疚。这个男人,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收留了她漂泊零乱的心,给了她衣食无忧的生活,甚至,知道自己无力满足她的需求时,并不干涉她去交异性朋友。要把世事看得多么通透,才能有一颗如此宽宏博大的心啊。
江若禅正胡思乱想着,电话铃突然大响。她吓了一跳,拿起来一看,是张华成的女儿张嘉汐。她心里“咯噔”一下,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知道她这个时候打电话准没好事,推醒张华成,把电话递给他。
果真没好事。张华成一接电话,那边便传来女儿的哭声:“爸,我不想活了……”
张华成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睡意全无:“小汐,你胡说什么呢?是不是又喝多了?你在哪里?”
电话那端声音嘈杂,张嘉汐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不要管我!你不是不管我了吗?……我活着没意思,让我自生自灭好了……我做什么都做不好,你生下我干什么?”
张华成开始穿衣服,“小汐,你别哭啊,谁不管你了?你在哪里?爸去接你。”
江若禅冷冷地看着他,她清楚张嘉汐又在耍花招,肯定是她又缺钱了。每次都这样,她把张华成给的钱挥霍一空后,就开始半夜打电话,寻死觅活。而张华成,明知道这是女儿的伎俩,但一听到她哭,还是精神紧张方寸大乱。
江若禅开车带着张华成,在午夜空寂的街巷里转来转去,终于找到了张嘉汐说的那家酒吧。张华成在外面等着,江若禅找进去,里面灯光昏暗,音乐震耳,酒吧中间,一群年轻的男女正在摇头扭臀劲歌狂舞。江若禅一眼看到张嘉汐,化着很浓的烟熏妆,穿着低胸紧身上衣,坐在吧台边上的椅子上,一杯接一杯地灌酒。旁边几个男人,不怀好意地蠢蠢欲动。
江若禅走过去,沉着脸,二话不说,一把拽住张嘉汐就往外走。
张嘉汐拼命挣扎,“放开,你拉我干什么?我还要喝……”
江若禅也不理她,直接把她交到张华成手里,气喘吁吁地站在旁边,看她怎样表演。
张华成又是心疼又是痛恨,骂她:“嘉汐,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我这把老骨头经得起你这样折腾吗?你干吗这样作践自己?”
张嘉汐泪如雨下:“爸,我又被人骗了,他妈的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我,却卷走了我所有的钱,我没脸活了……”
“你呀你,你什么时候才能长点脑子多点心眼?你算算这是第几次被骗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女儿?”张华成点着女儿的脑门,气得浑身哆嗦。
张嘉汐收了泪,可怜巴巴地说:“爸,你给我点钱,我重新开始,好好干。我看中了一家精品店,想盘下来。”
“得多少钱?”
“7万。”
“上次不是刚给你5万吗?你当你爸是提款机呢?”
张嘉汐的泪又涌了出来,“就知道你不会管我,你来找我干吗?让我死好了!”说着,她又往酒吧里走。
张华成怒不可遏,一把揪住她,把她塞进车里。吩咐江若禅:“开车。”
到家,张华成把女儿推搡着上了楼,关进房里:“你给我好好睡觉,敢出门一步,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张嘉汐乖乖地点头,又追着问:“爸,那钱,什么时候给我?”
“你就那么急吗?不看看这都几点了?取钱也得等明天银行上班啊。”
张嘉汐这才满意地,关上房门去洗澡睡觉。房间里,张嘉汐边卸妆边兴致勃勃地打电话:“亲爱的,终于又把老爸蒙骗过关了,明天钱就到帐。哎,你刚才真应该在场,欣赏一下我的演技……”
张华成回屋,边脱衣服边抱怨:“我这前世也不知造的什么孽,摊上这么不争气的孩子,真是气死我了!”
江若禅裹在被窝里,冷冷地回:“你怨谁?那还不都是你惯的?怪不得人家说,干得再好,也不如有个好老子。我要有这么个爹,我也啥都不干,需要钱时寻死觅活一番,钱就到手了。还找什么工作创什么业,纯粹瞎扯蛋!”
“她不是我闺女嘛,我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江若禅气不打一处来:“哎,我说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你还真当她会去死啊?她那是作秀,专门演给你看的。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糊涂的爹。你以为那是爱她?你这么纵容她,其实是在害她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也恨她不成器。可我毕竟是她爸,我不管她,谁管她啊?再说,她不是要做生意嘛。”
江若禅从床上跳下来,气得满地转,“做生意?她做个狗屁生意!这都多少次了?她今天开饭店,明天开服装店,后天又开茶叶店……你见她哪次生意做成了?你怎么吃多少个豆子都不嫌腥啊?我就奇怪,她这招使了多少次了?怎么就能在你这儿屡试不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