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阳光依旧刺眼,天气依然灼热。
侯姝良早早的起床,一大早就盯着三姨娘的动向。
侯姝良瞅准了三姨娘拉着扭扭捏捏正闹脾气的侯姝菊去请安,便拉着方荷从西厢房的小门,穿过抄手游廊,跨过月洞门,再向左拐绕小路到大太太的惠存堂。
侯姝良和方荷到的时候,三姨娘和侯姝菊还没到。
大太太的惠存堂竟还是前世的那副样子,古朴清雅,一点没变。墙上的那副“仕女图”仍是在西面的两个琉璃梅瓶旁边挂着。琉璃梅瓶里各插了两朵盛开的大白莲花,让人看着好不别捏。
“方荷给大太太请安,给大姨娘、二姨娘请安。”
“恩,起吧。”
大太太手里拨弄着一串佛珠,正眼都没瞧一下方荷。
“七娘给母亲请安,给两位姨娘请安。”侯姝良不愿当着大太太的面,提及大姨娘和二姨娘。想必大太太也是不愿听到大姨娘、二姨娘之类的。
“赐坐。”
大太太一声令下,颂香忙般了一个锦杌请侯姝良坐下。大姨娘和二姨娘两个人的眼皮都不约而同的跳了一跳,旋即又恢复了平静的恭顺样。
侯姝良发现大姨娘和二姨娘这细微的动作,只笑吟吟的坐下,并未有任何异样。
刚坐下,就听到三姨娘的笑声传来,自个儿巧笑着撩帘而入。
“给大太太请安。”声音里充满了欢喜。
三姨娘从来都不给大姨娘和二姨娘请安,只用目光略略一对,算是见礼。
“给母亲请安,请大姨娘,二姨娘安。”
三姨娘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惠存堂里似乎也被她浑身的喜气感染。
大太太赐坐后,就问道:“何事,你喜成那样。”
三姨娘一面笑着捂住了嘴巴,一面指了指侯姝菊道:“五小姐真真的知道疼人了,这不今儿一大早就下了厨房,说是给母亲煮个百合莲子粥。”
侯姝菊忙乖巧的接过话道:“昨天请安的时候我听见母亲咳了两声,便知母亲得了风寒,五娘想着百合润肺,莲子清热最适合不过的,所以这才煮了来的。”
她的声音清丽、婉转如翠柳上的黄鹂在鸣。
大姨娘微撇了撇嘴,心道,这母女俩今天在大太太面前唱起双簧来了。别的不说,单只这五小姐骄纵的性子,她哪里知道百合莲子粥是先放莲子还是先放百合。但是眼下看大太太那整张挂满笑意的脸,少不得要夸赞一番了。
“大太太真是好福气,五小姐这才多大年纪都已经会给您煮粥了。”
二姨娘咂了咂嘴,这五小姐和七小姐的好戏是看不成了。也满脸堆笑应和道:“谁说不是呢!大太太这等好福气,我等真是望尘莫及呢!”
二姨娘看向了方荷,她希望方荷也能应和两句。方荷只规矩的站在一旁,手里捏着个帕子,像个局外人一样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太太扫了众人一眼,只道:“五娘的一片孝心,真是可表,侯家的人就应该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顺,三姨娘你觉得呢!”
大太太凌厉的眼神望向三姨娘,三姨娘只觉得心里一阵慌乱,她莫不是发现了她和他的什么蛛丝马迹了?
三姨娘心里乱颤、面上一紧,只干笑着,“是,是,大太太说的是。”
侯姝良若无其事的看着三姨娘。好一会,她等着大太太提出侯姝菊丢失八宝碧玉簪子的事情,可是看大太太的样子似乎只是暗暗敲打敲打,并没有要提起来的意思。侯姝良思忖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在众人面前提出来。
三姨娘的干笑,弄的场面更沉闷。
略坐片刻,大姨娘和二姨娘知趣的推脱有事,告辞。
侯姝良看大太太并没有差人要侯姝菊熬制的百合莲子粥,便明了大太太的心意,站起来道:“大太太,趁着三姨娘和五小姐都在,七娘想请您主持个公道。”
“恩”
大太太面色平静,早已猜到了侯姝良要说的话。
方荷急忙轻咳起来,紧攥着帕子,飞着眼色不让说。
三姨娘和侯姝菊都变了脸色,她们谁也没想到平时给个胆子也不敢吱声的七娘,竟要在大太太面前告状。
三姨娘紧紧蹙着眉头,该随着大姨娘和二姨娘一块走的,真是晚走一步,后悔莫及。
这和早走晚走没有关系,侯姝良看得出来,大太太的意思,要是想放她们走,何不爽爽快快的差人拿了百合莲子粥,何必要把她们干干的晾在一旁。
“大太太,您成日为侯家操劳,极为辛苦,此事我本不想劳烦您的,但这件事却关系到我及各位服侍我之人的清白,女儿家的声誉若是坏了,那是一辈子的事。七娘无法,才斗胆请大太太主持公道。昨日,五小姐诬陷我拿了她的八宝碧玉簪子,还越权罚我在大太阳底下跪了两个时辰。”
侯姝良一字一顿清清楚楚的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眼泪恰如其分的流了下来。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暗暗奉承了大太太,又表露了自己的弱小和无辜需要大太太。
大太太心里不由得一震,平日里倒是小瞧了她了,不起眼不吱声的七娘,竟不是个懦弱温顺的。不是她不吱声不反抗而是她一直在等一个更好的时机,等一个一次可以扑倒对方的时机。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侯姝良为了自保说出了真相,却让大太太误认为心机深沉。
大太太定睛看了侯姝良一眼,这样从容淡定的目光,倒像她的大女儿侯姝梅。侯姝梅不到十岁就把一帮丫鬟管制的心服口服,未出嫁前常帮她打理内宅之事,如今千里迢迢嫁到京都,却要······咳······。想到女儿现今的处境,大太太面上无端多出几分怒色。
三姨娘看出大太太脸上的不悦,想着还是如实昭告的好,否则一路查下去等到真相大白,欺负侯姝良事小,若是欺蛮了大太太,这个罪责就大发了。
“大太太,五小姐只是一时糊涂,才和七小姐开了这样一个玩笑。”忙跪地求饶。
侯姝菊原本执拗着还要罗列出一个个证人和侯姝良对峙,却被三姨娘扑通一跪吓到了。
“三姨娘·····。”
侯姝菊皱眉,跺了跺脚,却不知道再说什么,三姨娘这样一说却是委婉的承认了她用八宝碧玉簪陷害侯姝良的事实。
大太太略一抬眉,‘噼啪’佛珠重摔在桌上,“玩笑?我侯府的子女不容此玩笑。”
三姨娘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
侯姝菊见事情败露,大太太发了火,吓得一躬身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