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萱儿早知卿安被贬,故意往夜淳身上一靠,带着娇媚的语气不温不火地道:“卿安表妹素来喜爱正红之色,今日怎么打扮的这般素雅?哦,我倒是忘了,表妹如今穿不得正红了。”说罢,还用帕子掩嘴轻笑。
卿安有些纳闷,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怎么好像这个王妃跟自己有愁似的。再一看旁边的六王,忽然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眼里像是有股烈火要把自己吞噬一般,令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过来坐吧。”夜浔用眼神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卿安乖乖地走过去,挨着自家王爷,右边是十王爷,对面则是六王和六王妃那一对儿。没来由地,浑身不舒服。
见卿安不说话,柳萱儿心底一股火气涌上来,她林卿安如今算是什么身份?家世地位她占了哪样?凭什么和自己同桌吃饭平起平坐?还让自己家男人念念不忘,她凭什么!
碍于身旁的夜淳,柳萱儿并没有发作,依旧一副温婉柔弱的样子:“呦,表妹怎么戴了面纱呢?可是染了风寒?这样子怎么吃饭呢?”
一听说风寒,夜淳忽地皱了眉,听说当日卿安不知为何突然生了场大病,夜浔几乎把宫里所有待诊的御医全部揪到了九王府,几乎惊动了整个皇宫。那夜不断有坏消息传来,他整夜没有安寝,生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卿卿戴着面纱而来,便是不饿了。”夜浔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她,又对众人道:“我们吃饭吧,她在一旁看着就好。”
明明众人等了她半天,她来了夜浔却又让其他人吃。夜沧抽了抽嘴角,同情的看了眼卿安。
卿安更是满脸的黑线,伸手摸了摸不断抗议的肚子,望着接二连三被端上来的好菜,狠狠吞了吞口水,心里将身旁这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他一定是故意整自己一定是!
“表妹,最近身子可好些了吗?”终于,夜淳还是没忍住问出口。算起来,她这一身的伤还与自己有关。
表妹?难道自己是他的表妹?可刚才那王妃也唤自己做表妹,卿安一时拿不准自己究竟是谁的表妹,反正这夫妻俩总有一个随着叫的,又不好不回答,于是道:“多些王爷关心,卿安身子已大好了。”
那一声王爷叫的何其生疏,夜淳眸色明显一暗。卿安,你可是在怪我?
卿安看不懂那王爷的神情,同样也看不懂自家王爷的神情,更不理解十王爷和六王妃的眼神。坐在那里又不能吃东西,还要忍受着看着他们四个人吃的津津有味,没有自家王爷的发话,她又不能先行离开,桌上三个男人时而谈一些正事,她也插不上话。
这一顿饭吃的,哦不,是看的卿安好生煎熬。
终于几人吃的满意了,才命人撤下一桌子的吃食。其实几个人的吃像都及其优雅,慢条斯理的,却也吃不了多少。卿安依依不舍的目送逐一被撤下去的,并没有动多少的诱人的菜,随后终于得到了他家王爷的特许:“不想待在这就可以走了。”
卿安得到****令显得十分兴奋,连礼都顾不得好好行,匆匆应付了一下就一溜烟的跑了。
夜沧嗤地笑出来,不留痕迹地看了眼对面的六王爷,转而对夜浔说道:“这小嫂子好像变了一个人,莫不是大病一场能使人转变心性?又或者她是在刻意避讳什么?”
一语出,夜淳眸色一紧。她在避讳?避讳自己?还是说她在怪自己?想到这,夜淳起身,面无波澜:“本王先去更衣,二位皇弟稍坐,我去去就回。”
夜沧看了眼夜淳离去的背影,心中好笑,不由得扬了唇角端起酒杯,对柳萱儿举了杯道:“六哥这一去更衣,六嫂可就落了单,臣弟深表同情,先干为敬了。”
柳萱儿表面依然温顺柔美,甚至嘴角还噙着笑,实则藏在袖中的手指早就握成了拳,狠劲的力道捏得指甲泛白。夜淳这一去更衣,她岂能不知道他真正的去处?定是去追林卿安那个贱人了!
好不容易咬牙舒张开手指,柳萱儿向夜浔和夜沧微微欠了欠身道:“天黑了,夜色微凉,妾身去看看王爷。”
待这夫妻俩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夜沧索性往后一倚,抬脚明目张胆的搭在小茶桌上,刚才那副虽然慵懒但尚有一丝形象的姿态,现在全数崩塌了。他抬头看了眼正端着茶碗一言不发的夜浔,不计后果地挑着他马上就要燃起来的火:“我说九哥,你怎么还有闲心喝茶?人家小两口马上就要为了你的王妃打起来了。”
夜浔也不看他,端着茶碗泯了一口:“注意你的措辞,林卿安是本王的侍妾。”
“噗……”这次夜沧没喝茶,却也忍不住喷笑出来,咧着嘴道:“行行行,你的侍妾!我看你这死鸭子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夜浔抬眉,斜着眼睛白了一眼毫无形象的某人:“本王治你不敬兄长之罪。”
“你得了吧。”夜沧同样白回他一眼,懒得理他,随手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
夜浔笑笑,神情却专注于手中的茶碗,看着青绿色的茶叶在水中飘转悬浮,心里也随着那茶叶起起落落。他在赌,赌一个天大的赌。林卿安,你可不要让本王失望啊,否则,本王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果然,一炷香的功夫,门外有小厮神色慌张地来报:“不好了,卿主子遇刺了!”
……
卿安如释负重带着凌若欢乐的出了听雨阁没多久,夜淳就追了出来,从后面叫住她:“卿安表妹!”
若没有那句卿安,她还真反应不过来六王爷是在叫自己。于是停下脚步回了头,一副不解的样子:“王爷可是还有事?”
天色已黑,大理石铺设的路面十分光滑,看的清晰。因为这条路常有人走,所以路边石灯常有婢子照料,也算是灯火通明。夜淳朝凌若挥了挥手道:“我和你主子说句话,你先下去。”
见这王爷毫不客气的赶自己走,凌若皱了眉看了眼卿安。卿安虽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他既然唤自己一声表妹,就不会对自己不利吧?于是点点头示意凌若照办。
两人在这石灯下静静站了一会儿,他不开口,她也无话可说。良久,夜淳突然上前一步,欲意靠近她,卿安被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夜淳步子一僵,眼底尽是痛惜,开口却是一句对不起:“对不起卿安,那件事原非我本意……实在是,情非得已……”
卿安被他说的一愣,那件事是什么事?看来这王爷曾与自己有什么渊源吗?她突然有些怕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又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无论王爷做了什么,卿安都不会怪王爷的,还请王爷放心。”
并不想解释什么,她也并不想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有过什么牵连。记忆就像一张网,似乎知道的越多,网越复杂,就越会将自己缠绕起来,无法解开。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都能够从其他人的眼神中或多或少的感觉到自己从前身份或者人际关系的庞大和复杂。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想,宁愿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那个王爷的小妾,尽管她对那王爷并没有多少感情。
“卿安……”夜淳的眼里突然闪过一抹卿安察觉不到的异样,随后又快速的被惊喜之色掩盖:“你真的不怪我?真的吗?”
这人好啰嗦。卿安敷衍的点点头,心想着快些回去,你是吃饱喝足的,我还一晚上没吃东西呢,待会儿一定让凌若在小厨房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太好了,卿安!”夜淳激动的上前握住卿安的手,力道之大捏的卿安呲牙咧嘴。卿安使劲挣扎却没有甩开,夜淳一手握住卿安的手,一手从怀里掏出个嵌着红色宝石的手链来戴在卿安手上,轻轻抚了抚道:“既然原谅我,就再不可把这手链摘下来了,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
“林卿安!你这不要脸的女人,身为人妇却不守妇道,竟勾引自己的表哥!”还不等卿安反应过来这硬塞给自己的手链,就听见不远处尖利的女声气急败坏地吼着,隐约间看到一袭白衣,不是六王妃还是谁?此时的柳萱儿看到两人手拉手的一幕,怒气冲头,顾不得形象不形象,直接骂出口来。
卿安脑子发懵,自己此刻和六王爷的动作确实让人误解,连忙使了力道挣脱开。柳萱儿已经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扬手就要打卿安耳光,却叫夜淳单手抓住,厉声道:“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柳萱儿心里悲愤交加,何其委屈,自己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妃!他居然为了一个林卿安,为了自己皇弟的一个侍妾吼自己。从前两人各自没有出阁之前,林卿安就有显赫的家世,倾国倾城的容貌,还有一身名动京城的才学,将六皇子迷的团团转,自己样样不如她,被她踩在脚底下。如今好不容易她母家衰落,地位也成了卑微的侍妾,本以为再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可是夜淳,这个她柳萱儿托付终生一辈子依靠的男人却依然想着她念着她,这叫柳萱儿怎么能不气!
林卿安,我柳萱儿跟你誓不两立!
“哈哈哈……阿漓说的真没错,如今这九王府里的热闹可是看不完呢。”凭空多出来的这一声戏谑的笑声,让三人不禁寒毛一颤。夜淳和卿安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不好,王府混进什么人来了。
“什么人?”夜淳处于本能的将卿安护在身后。
“怎样才好玩一些呢?我看,就杀掉你好了。”话音刚落,卿安忽然感到颈部一凉,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瞬间顶在颈间,身后则站了个身形高大的黑衣蒙面男子,只是未眨眼的功夫,卿安就被那男子挟持着退后了数米。
世间竟有如此绝的轻功!那黑衣男子眼力极好,这么一会儿看戏的功夫,就把卿安的身份摸了个七七八八。杀了她,不光九王府会混乱,将军府会混乱,恐怕眼前这位六王爷也要混乱了,当真是个极大的混乱。黑衣人隐在黑布后面的脸勾起轻笑:“夜浔,见你一面真难呢,非要杀个人你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