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九章 如隔三秋
残阳如血,晚霞满天。
天地殷红,茂陵更是阴森恐怖。
张献玉又羞又恼又气又苦,却又吓得闭上了眼睛,浑身直打哆嗦。
她昔日在新秀大赛上见过石剑的武功,知道自己挣扎也没用。连天平上人都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又岂是他的对手?兄长千军万马也拿不住他,又何况自己呢?
大笑过后。
石剑慢慢冷静下来,缓缓松开张献玉的衣领,将她放在地上。
他站起身来,抱住白兔马的脖子,幽幽长叹一声,道:“我自幼那么苦都过来了,还怕什么?现在我长大了,官也当了,英雄也做过了,美人也曾经有过了,还有什么不满足呢?武林之中,谁放弃我都不要紧,只可惜,我还不没找到娘亲的下落……”
他泪水潸然而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为石剑的笑声所感,也许为石剑所说的话所动,也许为石剑单身闯军营救民女的勇气所溶。
总之,张献玉闭上眼睛很久了,也不见石剑对她有所行动,便缓缓地张开了妙目,却见石剑在生火烤蛇肉,时不时去闻那蛇的香味。
她又看看身前的的半条蛇肉和一个拳头般粗的蛇胆,又嚼嚼口中的味道。
她蓦然明白,这眼前被江湖中人称之为小淫贼、淫得青出于蓝胜于蓝、连老太婆和孕妇也不放过的石剑,刚才不仅救了自己,为自己疗伤,而且还喂自己吃了一颗蛇胆。
如今,他又在自己跟前放着一颗蛇胆和半条蛇肉,显然仍是给自己吃的。
她心中又有些感动,似乎没那么害怕了,缓缓拿起蛇胆和蛇肉,默默地吃了下去。
她刚吃完蛇肉。
石剑笑道:“那蛇胆和蛇肉,我放了春药的,你呆会主动献身,可别怪我啊。”
他语气充满嘲弄的味道。
张献玉大吃一惊,连忙伸手入口,想把那蛇胆和蛇肉扣得呕吐出来,却怎么扣,她都没有吐,便破口大骂:“小淫贼,你敢欺负我,姑奶奶咬舌自尽。”
她说罢,横剑在胸,双眼死死地望着石剑。
石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再理她,自行吃肉,然后靠在树上睡觉。
他知道凡是与自己年若相仿的武林少年男女,都是听着自己的坏名声长大的。“石魔”二字在这些少男少女中,是根深蒂固的,很难一时改变她们的看法或是想法。
他想起刚才自己的愤怒与冲动,又暗暗好笑,内心叹道:唉!都十年了,自己还那么冲动干嘛?让她们骂呗,她们越骂,我就越红啊,我的官就越当越大啊。
他闭着眼睛,又自嘲一笑。
张献玉往嘴里扣了好一会功夫,也没吐出什么东西,十分气恼。她见石剑闭上眼睛,心想趁他不备,得先杀了他再说,便挺剑向他剌去。
岂料,她伤势很重,站起身来,摇晃了一下,扑倒在地,哎呀一声,正好跌在石剑的跟前,长剑摔得老远的。
石剑闻声,睁眼一看,笑道:“这么快便过来献身了,天色还没黑呢,我可没兴趣。”
张献玉又恼又气又怕,一时又直不起身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骂:“小淫贼,恶人,野兽,人渣,你要么就杀了俺。”
石剑哈哈笑道:“骂啊!我看你有多少词语。怎么啦?骂不出来了,看你也没读几年书。山野蛮女!唉,可怜啊,没学问的女人,送给我都不要,你别爬过来啊,我今天可是处男,还不想失身。你再爬过来,我可要喊人了。”
张献玉气得快要晕过去了。
她伏在地上,想缩回来,双手刚一动,牵动伤口,又“哎呀”了一下。
石剑又哈哈笑道:“这么快就叫床了,咱俩还没做呢?”
张献玉被气得极其难受,“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竟自晕了过去。
秋风吹来,石剑头脑忽然清醒过来。
他一惊之下,连忙扶起她靠在一棵树上,为她擦拭嘴角边的血,忽又觉得自己闹得有些过份了。
他心里有些内疚,便脱下长衫被在她的身上,然后靠回一棵树上,叹了一口气,想起武林中人始终对他如此,既觉愤愤不平,心头又很难过。
天幕拉下,苍穹漆黑。
微风吹来,茂陵阴森森的。
石剑点燃了一堆火,望着火光怔怔出神:婷婷找到殷有招的大军了吗?她能否延续我的引蛇出洞之计,拿下咸阳与长安?
他回想数月来,自己与她并马齐驱,一路谈笑,浴血疆场。悲壮中有着令人终生难忘的浪漫,浪漫中又带着几分凄美。因为皇上下旨为她赐婚,因为皇后娘娘为自己选亲。
这段情缘可能始终只是交叉而过。
石剑时而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时而又眼眶一红。
他两行泪水滑落,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啊!原来想念一个人是这么的苦!我却偏偏喝下了这碗苦酒。可是,我想念你的心,想念你的情,却依然是义无反顾。
他忽而又想:自己原来爱魏秋婷这么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若然她真与潘有为成亲了,自己这辈子怎么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
张献玉醒来,林中生着一堆火。
石剑环抱着双手,靠在自己对面的一棵树上睡着了,而他的长衫却被在自己的身上。
她蓦然一惊,忙抛开长衫,一看自己的身子,并不异样,又露袖一看,守宫砂还在。
她这才放心,心道:他怎么不动我,江湖上人人不是说他是连老太婆也不放过的淫贼吗?不像啊!他救出了那么多民女,也没要一个啊。
难道那真是江湖谣言?瞧他的模样,英挺俊秀,别说西北,就是江南也找不到几个这般的仕子啊?他一表人材,高官厚禄,怎么可能是一个淫贼呢?
他要是淫贼,他怎会有那么好的良心救民女呢?
他年纪轻轻,武功这么高,真是少见。
只可惜他是白人凤的儿子,又被魏秋婷那妖女所惑。
唉……
石剑此时也醒来,睁眼一看,与张献玉的目光正好相碰,她慌忙移开目光。
他也不理她,依然闭上眼睛睡觉。
两天一夜无事,张献玉对石剑的憎恶减少了许多。
第二天一早,石剑起身,撕下衣袖,拈在露珠上,弄湿衣半截衣袖,递与张献玉,道:“你自己擦去你身上的旧药,然后换上新药。”
张献玉接过那半截衣袖。
石剑道:“我到那边去。”
他把一小瓶金创药递与她,便走得远远的,背对着她。
张献玉疑虑片刻,便解开衣衫,用毛巾擦去身上的金创药,然后涂上新药,系好衣衫,见石剑仍背对着她,心道:他到底是正人君子呢,还是装模作样?
她却又不由自主地道:“小……好了!”
石剑转身走过来,笑道:“怎么不叫我小淫贼了,被你叫惯了,你不叫,我反而不习惯了。”
张献玉闻言,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
张献玉道:“你为何还不走,难道不怕义军搜捕吗?你可知道,这还是义军境地?”
石剑道:“我若走了,你怎么办?谁给你疗伤?”
张献玉心里有些感动,其实她也知道石剑久久没有离开,当然是保护自己,想起这几天对他恶言相向,心里不由一阵惭愧,便道:“对不起,误会你了。”
石剑叹了一口气,道:“无所谓了,江湖上有几人不误会我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误会我已经不重要了。”
那少女道:“那咱们快走吧。”
石剑道:“走?能去哪?我想你现在醒了,也不想与我共乘一马,你又有伤。算了吧,我也想过了,张献忠不会派兵来此地找咱们的。他只会以为咱们救走了人,必不敢再留在咸阳境内,认为咱们会快快逃离咸阳,绝对想不到咱们就在他眼皮底下。对了,你这么恨我,为何要助我救人?张献忠可是你的兄长啊!”
张献玉听石剑分析的有理,暗地叹服他用兵如神。
她见他问自己此举为何事,不由又吱吱唔唔地道:“这……这个……”
她很难启齿,甚是尴尬。
石剑笑道:“不想说就算了,何必勉强,等你伤好了,我会离开你,走得远远的,免得你那么讨厌我。”
张献玉道:“俺早跟他了断关系,他……他那么残忍,俺实在是看不过眼,俺半年前就离开了他和众将士,跟师父隐入深山了。”
石剑笑道:“怪不得你救了人,眼中还流泪,唉!我还以为你是关心我呢。原来你是舍不得你哥哥。我呀,真是自作多情。”
张献玉俏脸泛热,道:“他终是我哥哥,爹娘去世后,是他把俺养大的,还将俺送到梅花剑门去学艺,俺学成后,又让俺在义军中占据高职,让俺过得好好的。俺怎么舍得离开这样的一个好哥哥,唉,不知为何?他那么疼我,却对别的女人为何那般残暴?”
石剑闻言,对她不由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