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不可,琉璃乃一介风尘,难登大雅之堂。”琉璃一听到说要随天赐去刘县衙那赴宴的时候,心中是一万个不情愿。琉璃这般反应,像是在害怕什么,宋天赐不以为然:“你虽说是一介风尘佳人,但你琴技不俗,依照乐师身份陪我前去,并无大碍。”琉璃还想说些什么拒绝前去,可是宋天赐已经决定了。
为什么琉璃如此惧怕前去?
原来刘县令的管家就是琉璃的琉璃的嗜赌舅舅,就是因为嗜赌,才把自己卖到红尘之地,幸得春三娘将她买到青城花满楼,不然流落混账之地,早就贞洁不保了。再说这嗜赌舅舅,自从卖了琉璃还了赌债,也不知道捡了什么****运,不隔几年就混到青城,攀上刘县令做了管家,还戒了赌,可酒色之心不改,终日留恋青城烟花之地。前两年第一次去花满楼的时候,一眼让琉璃认出,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嗜赌舅舅竟然没认出琉璃。
这笑话闹了快两年,亲舅舅认不出自己侄女儿。可是糊涂猫也能辨得清死耗子,嗜赌舅舅不久之前居然认出了琉璃。接下来便是以尊孝长辈名义,一直在花满楼花天酒地,花的是琉璃的银子。这花满楼可是富贵人家去的地方,他一个县太爷家的小管家哪有钱隔三差五的去,一个月的薪水还不够去两次呢!可舅母前两年病逝,舅舅膝下无儿女,境遇可怜,毕竟也曾有养育之恩,琉璃只好对舅舅百般顺从。而现在,琉璃以为自己进了宋家,便可尽少碰到自己那个混蛋舅舅,没想到第一天来便要去“登门造访”,这可是无奈至极。万一那可恶舅舅知道自己在宋家了,可不是要变本加厉地从自己这要钱?
出门之际,琉璃请宋天赐到一边,把个中缘由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她那混蛋舅舅花自己的钱上花满楼寻欢的事,毕竟是亲舅舅。宋天赐听罢,对琉璃同情之余,更是觉得这个姑娘不是一般的讲厚道,稍作思虑,便吩咐下人准备黄金百两,玉石一双,准备帮琉璃和她舅舅划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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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如约而至福泽酒楼第三层的望月厢,不出宋天赐所料,刘玉珠也在,而琉璃那可恶舅舅更是就在旁边站着。当然,琉璃的前来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特别是琉璃她舅舅,那是惊喜参半。宋天赐先是给刘县令敬上一杯,以表迟来之失,然后客套地接过刘县令提前的贺礼——前朝传下的墨砚。“刘县令眼光独到,此砚石泽浑厚,石表光滑,墨色浓厚,定是价值不菲。晚辈在此多谢刘县令的厚爱,怕是受之有愧啊。”宋天赐说话之余,眼光从刘县令的身上往边上一撇,一语双关暗指别把刘玉珠往自己身上推。可刘县令盼着做宋家的亲家已有许久,当然不舍得就这样放弃,脸皮厚假装看不见。
酒饭之间,刘县令数次给自己宝贝女儿刘玉珠说好话,刘玉珠也是识趣地装着乖乖女,倒是眼神有些不对劲一直看着琉璃很不爽。为什么?因为刘县令。刘玉珠虽说是千金大小姐脾气怪,但毕竟是私塾里出来的,诗书歌赋方面也是略懂一二,但仅是略懂而已,而刘县令偏要打肿充胖子,让女儿在这饭桌上宋天赐吟诗作对。
“珠儿,趁此雅兴,便和宋公子作赋几首?”
刘玉珠可是一万个不情愿,自己虽说私塾出来,但毕竟不是块即兴作诗写赋的料,十分尴尬,硬着头皮地想了好一会:“春风缕缕卷帘内,半拂青丝,半拂纱衣”宋天赐心想,这刘千金毕竟是私塾出来,虽说僵硬,但不失为好句。要对上这句并不算难,只是……
“夏雨潇潇荷池里,半山朦胧,半山清晰。”
宋天赐这句刚出来,琉璃小嘴微张,表情满是狐疑。这上句“春风缕缕卷帘内”和下句的“夏雨潇潇荷池里”虽是工整,可上句的后半句“半拂青丝,半拂纱衣”里“半”是量词,“拂”是动词,“青丝”和“纱衣”是名词,而下句的格式根本不对上句。宋天赐是大家公子,诗书歌赋方面的修习量自是不少,怎么会对上如此句子?
宋天赐哈哈一笑:“让各位见笑了,在下拙劣,未能工整地对上柳姑娘的句子。”宋天赐又是一句话两个意思,暗示自己和刘玉珠是不可能的,让刘县令死了条心,接着不慌不忙地说,“刘县令、刘姑娘,在下今日添了一位伴读书童,若是不嫌弃,便让书童试试看?”宋天赐这又是何意?坐在一旁的宋老爷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宋天赐要捣什么鬼,当然也是放心,毕竟刘县令不是什么惹不得的人。而站在一边角落的琉璃的舅舅,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怕琉璃一不小心把自己的事儿给说出来,自己就没法混了。当然,他更怕给宋老爷和宋天赐留下坏印象,到时事情说出来了,自己怎么都洗不掉关系。
宋天赐让琉璃来对这个句子,那是把琉璃下了一跳,她完全没想到宋天赐会作出这种决定。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紧张地捏着手,盯着宋天赐气都不敢出。宋天赐给了琉璃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跟大家说:“琉璃是花满楼的头牌,对诗词歌赋颇有造诣,正好在下最近研读旧书遇上不少难题,便请她作为在下的伴读。各位若是不嫌弃,可否让琉璃试一试?”
刘夫人看着琉璃一副欠了钱的恨恨样,盯着刘县令,暗示他好好说话,别做什么丢脸的事。毕竟刘县令可是花满楼的常客,也难怪刘夫人会如此反应。这话是从宋天赐的嘴里说出来,刘县令不敢反对,但也不敢表现得过于热情,生怕旁边的母老虎回去会给自己好受。倒是刘县令的儿子不是天高地厚,张嘴就说:“琉璃的文采可是众所周知,对上妹妹这句定是卓卓有余吧!”这话一说出来,刘玉珠满脸通红,气得不可开交,若不是宋老爷和宋天赐在场,怕是要把她哥哥刘硕活吞了。
刘公子这话一说出来,琉璃更是困窘。这刘家少爷可是隔三差五的到花满楼听自己唱诗,毕竟身份低微且不甚光彩,十分羞愧地低着头。宋天赐低声跟她说了两句安抚的话,也终于让她平静了些许,她向着在座各位作一福身道:“琉璃自认愧不敢当,既然各位雅兴正好,琉璃便献丑了。”琉璃心里细细琢磨了一番,想了片刻:“恕琉璃词拙,以少爷那句‘夏雨潇潇荷池里’为首,接上一句——半洒青衣,半洒砚池。”
宋天赐满意地微微一笑,可没等他做声,刘少爷刘硕便抢先说话:“好!好一句半洒青衣,半洒砚池。勾勒出一幅烟雨朦胧之际,青衫微湿,却依旧在荷塘里洗着墨砚的美景!实为妙哉!”刘公子这话倒是没说偏,大家都同意,只是句子分优劣,比赛定输赢,刘县令仅仅说了一句不分伯仲,既不得罪自己的母老虎,也算应付了宋公子。宋老爷却沉不住了,不紧不慢地说道:“令千金出的上句,字字曼妙,可犬儿的伴读对得更是十分工整。时乃初春,令千金以春风即兴作赋,而犬儿早已身在蒙蒙夏雨之中,琉璃更是将夏雨潇潇表现得淋漓尽致,怎可说是不相伯仲?”聋子也听得出这句话本意不在争个高低,宋老爷这话说的并没有含义,只是提醒刘县令,咱们并不可能成为亲家,还是好好地做朋友吧。
刘县令耳根全红了,却面无怪色,仅仅是不敢吱声而已。刘家一家人除了那情商智商比较欠费的儿子,个个都非常尴尬。倒是宋老爷先开了口,三局两胜,继续作对,无谓打扰雅兴。气氛渐渐好了许多,但是刘玉珠看着琉璃的眼神一直都是恶狠狠的,仿佛没人在场她便要手撕了琉璃一样。而琉璃虽然紧张却也谨慎,句句下来对得十分工整,确实也难分高低。这顿酒饭什么珍馐百味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家才女谁高谁低。
这刘家千金虽是文采不俗,却是个小家子气的千金小姐,当然不是宋天赐的菜,琉璃这种小家碧玉的姑娘才是他喜欢的。而刘硕一直盯着琉璃,要不是宋天赐眼神提醒,他恐怕要看一晚上。饭宴过后,宋老爷以身体不适先离开,刘县令一家也纷纷道别,留下管家琉璃的舅舅接待迟迟不走的宋天赐。宋天赐二话不说,让吓人把黄金百两玉石一双递给琉璃舅舅:“我听说琉璃自小父母双亡,跟了您些许时日,因家境窘迫而被逼将塔卖于青楼。前事不计,这里黄金百两玉石一双价值数千两,当做是我把琉璃买了,也当做是帮她付清寄养之恩。”付清寄养之恩这几个字就像几把银针刺在琉璃舅舅的痛穴上,让他浑身打了一哆嗦,“以后莫要纠缠不清了,不知管家意下如何。”
宋大少爷的话,他敢不听,就是和青城作对,只见他点头如捣蒜,毕恭毕敬地接过黄金玉石,头也不回地走了。打发了琉璃舅舅之后,宋天赐差下人们都到留下吃点东西,自己带着琉璃换个厢房坐下。他知道琉璃一大早就打点东西前来宋家,忙了一整天什么东西都没吃,刚刚还看到琉璃有些站不稳,连忙让人去准备一些糕点清粥给琉璃。毕竟琉璃今晚给自己出了不少面,也算是为打发了刘家的人立了功,稍微犒劳一下也是应该的。精致的糕点和热腾的清粥端上来,琉璃虽是饥肠辘辘,可还是很恭敬地谢过宋天赐,优雅地细细品尝。宋天赐见琉璃如此乖巧,心中对其的喜爱更添几分,一边小小地斟酌着佳酿,一边欣赏着琉璃。
天色不早,宋天赐还是打道回府,安置琉璃休息,自己也是早早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