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就在严子诺沉思的时候,华文君微微别过眼,看到床前的严子诺,轻轻地问候。
“恩,今日可有好一点?”严子诺在她床前坐了,从那日严子诺再次救了华文君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微妙的转变……不再是剑拔弩张了,反倒多了一丝相惜。或许是因为当日严子诺将她护在了怀中,又或许是她救了她和孩子的命……虽然曾几何时,她想过打掉这个孩子,只是,随着那小生命一点点的成长,甚至有了胎动,一切,都让她将心渐渐地移到了这个几经周折的小人儿身上……当她真的要失去他的那一刻,华文君彻彻底底的感觉到了心痛……
“好,咳咳……好多了……”强忍着喉头的瘙痒,华文君说得有些艰难。
严子诺脸色不是很好看,华文君这个样子明显是受了风寒的结果,严子诺环视了一下屋子,带瞧见那微微没有关好的窗子时,不悦的冷下了脸,此刻,她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大夫。
起身,利索的关起门窗,暖暖的屋子瞬间又腾升了几度。转身,对巧儿道:“你主子身子不好,以后这门窗在这大冷天刮风的时候,就别开了,她吹不得风,你若不懂的话……我还是换几个麻利的老妈子来吧。”
“王妃!”巧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连连磕头,“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
严子诺晓得她是误会了什么,顿感一丝无力,这偌大的王府就是这点不好,她都不能随意跟下人说话的……
“你年轻没经验,有个奶妈照顾,我比较放心,更何况,等孩子出世了之后,也是需要喂养的,我不是要罚你,只是这活,你干不了。”
“王妃,巧儿求王妃别赶巧儿走……”女孩抬头哭的稀里哗啦,严子诺有些惊讶,这孩子竟是与华文君有如此浓厚的感情了?
“算了,就让她跟着我吧。”床上,白色的幔纱遮住了华文君的小脸,严子诺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听华文君如此说,也便作罢了。
“行了,既然你主子不介意,你也别哭了,去厨房把药端来,桃红在守着呢。”严子诺将哭哭啼啼的巧儿打发了,这才朝华文君走了过去。
将她的身子垫高,拉了半边的厚帘幔,遮住不多的风气,看着她淡淡的笑了一下,小手把上了华文君的脉搏。
“孩子还不错,从脉象上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个小子。”严子诺微微笑着,明媚的小脸,让华文君的心情也无端端的好了起来。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啊?”华文君认真的看着严子诺,小嘴不由自主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吓了严子诺一跳。
“我就是个粗野的丫头,山里长大的,爷爷说,我就像个小子,大家闺秀的那些气质,到我这,什么都没有。”严子诺咯咯的笑着,虽是贬低自己的话,但任谁听了也不会觉得她有何粗鄙,反倒是直爽,义气。
华文君勾了勾嘴角,但只是一下,便顿住了:“你……不怨我吗?”
笑嘻嘻的严子诺愣了一下,看着华文君眼中的愧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开始的时候,是有怨的吧,现在不怨了。”
知道她的处境,严子诺怨不起来,更何况看到她此时躺在床上,孩子都差点不保,而对她下手的居然是自己的丈夫,这让她又怎么怨得起来……眼前的女子,亦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骄纵了些,却不乏直爽,如今吃了这么大的罪,竟是成熟了不少……人啊,总是要经历些什么,才会成长,而华文君的代价……大了一些……
“其实,我是真的喜欢桀……”华文君看着严子诺悠抬起的眼,嘴角笑了笑,“但我现在才明白……只是喜欢……桀从小与我们一起长大,不善言辞,我小时候便倾慕于他,但我知道,他只是当我是妹妹,疼我,宠我……后来,我嫁给……女人啊,总是过不了一些关卡,身子给了谁……也就是谁的了……”
华文君眼眸中微微有些湿,快速的别开脸,严子诺低垂着眼眸,当做没有看到。
“父母过世那天,是桀保护了我,在我那么绝望的时候,是他保护了我,将我安排进了别院,两个月来,他时不时地会来看我,照顾我,依然如小时候一般宠着我……我原本沉寂的心,又再次萌发了,我以为那就是他的爱……我在那一刻,是贪恋他的温柔的……他有……炼……没有的温柔,现在想来,其实只是疏离的客套罢了……咳咳……”
严子诺帮她顺了顺背,又将被子掖了掖,不让那暮秋的寒风吹进。
“我……喊你一声姐姐,可以吗?”华文君问的有些小心翼翼,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怯意,害怕被拒绝。
“这有什么。”严子诺被她眼中的那抹小心刺了下心,这个女孩,如今是个孤儿……丈夫又……
“小妹。”严子诺大大咧咧的喊了一声,让华文君小脸微红。
“其实,桀是爱你的……他是个木头脑袋,就算权势、军事上再有才,在感情上,他也是个木头……咳咳……姐,姐姐……我其实知晓,你心中的苦,桀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仇恨,而且,他要走的路,却是凶险……希望……”
“仇恨?!”严子诺蓦地一惊,打断了华文君的话。
华文君讶然:“他从没对你说过?”
“说什么?”严子诺微微有些焦急。
华文君此时晓得自己或许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有些语塞。
“这,你……我……”
“告诉我吧,我既然嫁给了他,就应该知道,我到底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吗?”严子诺眼眸有些热切,虽然知道赫连桀必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的,但如果让她等赫连桀亲口告诉她,恐怕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
“也,也是。”华文君想了想,严子诺说得也算在理。
“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咳咳……”华文君有些心虚。
“当然!”严子诺拍着胸脯保证,却不知道,一扭头,就将这句信誓旦旦的诺言忘得一干二净了……
“桀,其实自小便是一个丐儿……”华文君目光望着窗外,幽怨而绵长,深深地陷入了那场回忆之中。
严子诺屏息,赫连桀是个丐儿?她从来都不知道……
“他还在濋姨肚子里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了他此生的坎坷……”
二十几年前,鄂贵妃游仪濋是名贯京城的第一美女,选秀入宫,直接被封为了贵妃,曾引起了朝廷的轩然大波,众大臣纷纷上书弹劾鄂贵妃册命一事,轰动了整个京城,皇上可以坐拥三宫六院,但绝不能爱上一个女人……
或许那时,当今皇上是真的曾陷入过那么一场美丽的爱情之中,这没有人知道,只是,快乐的时光那样短暂……消失的时候,连抓都抓不住。
鄂贵妃入宫一年之后,怀上了孩子,在那个时期,这是尤为敏感的,因为那时候,皇上身边除了两个公主,没有一个皇子,鄂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无疑成了整个皇朝最受人瞩目的孩子。
“可是……”华文君叹了口气,口中有着打抱不平的怨愤。
“狗皇帝轻信奸人,还有刘后那老妖婆的谗言,竟认为濋姨暗结朝廷大员,参与政事!”
严子诺眉头一皱:“后宫不得干政?这个理由却是牵强了……若是我,定是栽赃一个****后宫之罪,斩草除根。”
华文君猛的看向严子诺,眼中闪烁不明,复杂的厉害,这一刻,她才清醒的认识到,严子诺绝非好欺……
“你不用这样看我,权势上,都是这样的,以前哪怕在台山脚下那鸡蛋大的地方,也藏满了勾心斗角,大院子里的不长时间,就能抬出一具尸体……”严子诺看似毫不在乎,只是,那声音合眼躲闪的眼眸中,都能看得出她的厌恶。
华文君笑了笑,严子诺不是不善计谋,而是不喜计谋……倘若她要用计,也不可小觑的,一个能将世道看得如此通透之人,怎么会蠢?
“是啊,宫墙高瓦,藏得不是荣华富贵,而是肮脏的阴谋……刘后之所以没用****后宫的罪名,那是因为濋姨行事谨慎,濋姨不仅是汴京第一美女,还是个才女……濋姨在怀孕之前,皇上几乎都宿在她那,刘后下不了手栽赃,濋姨怀孕后,专门向皇上要了几名女侍卫,甚至让宫女宿进了内殿寝卧,防的就是刘后这一手。”
严子诺双眼微亮,确实是个好办法……像是娘的作风。
“可惜,还是躲不过……濋姨背后没有势力撑腰,这么个不成名的罪名,便被定了下来。”
“何罪?”严子诺声音悠冷。
“流放……”华文君慢慢握起了拳头,“我爹是出镖时救下濋姨的,那时……濋姨刚逃出来,挺着肚子被人追杀……想必那些人,定是刘后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