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是你带我前来，这信笺也是新的，不可能是他的遗言。”九笙颤抖的将羊皮小笺抱在怀中，泪水涟涟看着念茶，眸子中尽是渴求。
念茶掩面一笑，再没了眼中的明媚与天真。“我知道他在哪里又如何，夙哥哥他，终究是不肯原谅你的。”嘴角扬起，挑衅的看着眼前的九笙。
纵使万般美貌如何？同他经历生死又如何？夙盈觞危难之际还不是自己将他救起，那时的九笙又在何处？
“你以为他会原谅你吗？”念茶冷笑一声，看着楚楚可怜的九笙。“姐姐这副样子给谁看？他生死攸关，是我将他救起。今日送来此书，想来也不过是了断你与他之间的恩怨。”
随后俯身，附在九笙耳侧，甜美的嗓音格外的轻柔。“他不会原谅你的，也不想再见到你。”
得意的看着失魂落魄的九笙，却又充满嫉妒。明明是她背弃了他，为何提及她时，夙盈觞才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般带些感情，在自己面前，却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他还好吗？”九笙跌坐在地，将他的佩剑握在手中，低着头喃喃自语。“我只是想……见见他。”语气中已经有了乞求。
“身上的伤在我的精心照料下已无大碍。不劳姐姐挂心。既然姐姐也已经知晓夙盈觞无恙，还望姐姐早日离去，以免为他徒增烦恼。”念茶得意的晃晃脑袋，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夙盈觞。有此一遇也只怪他二人有缘无分。
“对了，他说……希望你能寻得一个好归宿。”念茶补充到。
九笙点点头。如今他既已无恙，自己也无需挂念，失信之人也不便再牵绊于他。
念茶拂袖而去。在崖间坐了良久，冬末寒风带着最后一丝的凌厉划过脸颊。不知在想些什么，许是想到了与他的曾经，许是想到了这几日的等待。
却腾然站起。若果真如此，他若无恙，并不想见自己。完全可以回了盛京，为何在这偏远边陲之地？
察觉事情的不对，带了他的佩剑提了轻功，追寻着念茶的踪迹。并不难找，寻着她的路线行了半晌，一座草堂赫然出现在眼前。若不是念茶的指引，峰回路转，竟有如此偏僻之地。
明明他就在眼前，心中不知是紧张还是难过，只觉着心口一紧，翻身飞上屋檐。
隐约中只见念茶端了汤药来到夙盈觞身侧，在药盅没搅动了片刻，持起了汤勺抵到他的嘴边。
犹豫片刻，却还是满眼带笑的将药咽下。念茶欣喜，从怀中取出帕子擦拭了夙盈觞的嘴角，将药盅放下。本想离开，却被夙盈觞扯住腕子，跌坐在榻上。
念茶受宠若惊，不知何意，却还是应和的靠上了夙盈觞的肩膀，在怀中低低浅笑。
听闻屋檐上没了动静，夙盈觞侧身，将念茶从自己身边推开。“惊扰了姑娘，抱歉。”眼中再也没了刚才的温柔。
本是欣喜异常的念茶见夙盈觞忽然变了脸色，微微后退半步，眼中满是疑惑，本以为……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打断。“我累了，想休息会儿。”
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刚才来过，对吗？你这么做，就是想让她死心对不对？”念茶声嘶力竭的吼到，将桌上的药盅摔在地上。
夙盈觞仍是没有任何表情点点头。早已察觉了她的声响，她虽是轻功上乘，却终究是自己府上的人调教的。
“夙盈觞，我费尽心思，百般讨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我救了你的命！”念茶吼着，逼夙盈觞盯着自己。他凭什么眼中永远没有自己？凭什么要这般利用自己？
“抱歉。”夙盈觞轻声说着，再没了过多的言语望向窗外？
“你爱她，又不舍得放她走，对吗？”念茶一声冷笑。轻蔑的看着榻上的夙盈觞。
“可你不同往日了。九笙姐姐说，她爱的是衣诀翻飞的夙王爷。而你现在，不过是个废人罢了。”念茶轻声说着，却带着狰狞的笑意。
闻之，夙盈觞为之一震，转瞬低下了眸子。如今的他双腿残废，没了身份，又凭什么再出现在九笙的面前？说他胆小也罢，懦弱也罢，他终究是见不得九笙眼中的失望。
转身离开时，心中的苦楚没有人能明白。数月的等待，虽等来了夙盈觞的平安无恙，却不知为何这般痛心。
原本以为，这世间女子，只有她能近她的身，只有她是独一无二的。可现在看来……
九笙苦涩的笑笑摇了摇头，也许一切不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也许他是真的对自己失望了。可是自己所求的不过就是他平安无恙。
“是时候离开了吧？”九笙默念着，却迟迟迈不动步子，在草堂的后山端坐了一日。看着冰雪消融的河流不言不语。
算算日子，今日已是元月十四日，原来距元夕也不过就在明日。想来那也似睡非睡间的梦和夙盈觞所说的元夕的烟火，终究还是选择了留下。
“再陪你最后一日。”九笙握着短刃，在石头上描摹着元夕的字样，“就这一日。”
山中的元夕不似盛京的热闹，人烟稀少。念茶却也早早的拎了灯笼挂在草堂外，却并不见夙盈觞的踪迹。
飞身上了屋檐，只见清冷的月色悬挂在空中。
“你托我买的烟火，走了一整天才买到这些。喏，你看看。”念茶俏皮的指着眼前的一堆烟火。生在边陲，从不知烟火为何物，若不是夙盈觞所托只怕此生难见。或许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的，心中窃喜。
“我再托你一事。将它们放在院中点燃，记得注意安全。”察觉到九笙的踪迹，夙盈觞轻声说到。
将烟火搬到院中，取了火折子，本想点燃，却因为太过害怕踌躇不前。
九笙翻身而下，来到念茶跟前。念茶惊呼出声，却被九笙点了穴。“别怕，我只是替你放个烟火。”
撩了衣袖，从念茶手中接过火折子。轻轻一吹，明明灭灭的火光隐隐透出光亮。腾然见，次次啦啦的声响，烟火直冲云霄。
恰似千树万树的梨花在冰谷中盛开，照将了一切黑暗。将火光映在九笙脸上，绝美非常。随着夜幕星空的点亮，越来越多的烟火四散开来，从空中落下，在夜幕中消失，似乎从未存在。
夙盈觞看着窗外的九笙，嘴角带着笑意。虽不胜盛京的烟火，却也终究能实现对她的承诺。
“好漂亮。”念茶惊呼，全然忘记被九笙点住的穴位，抬头看着满天烟火，映衬着漫天星河。
也不知是不是走了神，九笙只觉着，这白纱太过碍眼，顺手将白纱取下。却只见月亮从云层中浮现，撒下月光，映照在九笙眼前。
“嘶～”九笙猛抽一口冷气，疼的半跪下来。双手覆盖上左瞳。竟忘记了在此地月光对她的反噬。
“九笙！！”察觉到九笙的不对，夙盈觞惊呼，本想从榻上下来，终究还是跌坐在地，只能看着九笙痛苦异常。
夙盈觞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因为异瞳的缘故，却感觉声音愈发的遥远。“夙盈觞……”九笙挣扎着起身，眼中的疼痛已经使额头冒出冷汗，声音中带着颤抖。原来他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
“快把眼睛蒙上！”夙盈觞吼着，却动不了半分，此时，终于明白，自己已经不是当初的夙盈觞，不能再在九笙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
声音更为真切。摸索着地上的白纱，指尖触及到的那刻急忙缚在眼上。用尽全身力气向他走去，步子甚至有些趔趄，却在正欲推门时，被他阻止。
“停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严肃，声音中再也没了感情。夙盈觞努力压抑着内心的难过，“九笙，我欠你的烟火，今日已经还了。”
掌心抚在门上，停下了步子，眼上的疼痛同此刻心里的撕裂来说，还是差了些。不再多说，倚着门坐下。
“那日我回去，不知昏迷了几日。待来寻你时，再也没了踪迹。是我负你在先，既然你已无恙，我便也没留下去的必要。”努力的使自己保持镇定，也许二人，就此别过。
夙盈觞并未说话，眼眶早已憋的通红。起身倚在门没，掌心隔着木门抚着九笙的长发。如今的这副样子还怎么见她？次次午夜梦回，梦中是她的一颦一笑，睁开眼时也只有无边的黑夜。可到她真正的出现，夙盈觞才发觉，现在的自己不配再站在她的身侧。
“夙盈觞，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以前她并不明白自己对夙盈觞的感情，将他视作恩人不过一心报恩还了他这条命罢了。可这数月，心中无数的挂念和疼痛，也终于让她明白，这便是情爱。现在的她只想要一个回答。
夙盈觞怔了怔神，指尖摩挲着掌心的戒指，这戒指她戴了五年，也是如今唯一的念想。
窗外的烟火熄了，只徒留空气中弥漫的硝烟的味道。夙盈觞闭上眼睛，靠在门内不再说话。
“我知道了。”良久，九笙应和一句。放下了手中的佩剑。从袖中取出信笺、短刃放至台阶。顺手替念茶解了穴位，解开了眼上的白纱。所有他给的一切，便在今日都还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