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笙?”夙盈觞低低的唤着,却看见她微微的抬头,惨淡的一笑,不似往常。“你可有不舒服?”
九笙摇摇头,不再做何反应。夙盈觞本想伸手去触摸她的额头,却见她惊恐的躲在江影身后,心中不免失落。
“也罢,你且送她回去,只是时日不多,需得快马加鞭赶来。”夙盈觞吩咐到,摆摆手不再多言。虽送他二人离去,却不自觉的心里烦闷。
“你且放心带她离去,这边儿我会帮衬着夙盈觞。”伽蓝说着,正欲起身,却被江影拦住。
“三日后,便是正月十五,这几枚丹药虽可减免你的疼痛却还是需要你受些罪。”玉瓶中是江影研磨了数日的丹药,虽不能根治,也能减缓些。
伽蓝笑笑,爱怜的抚摸着九笙温润的脸颊,九笙只是痴痴的笑着。“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怨恨你。”
“只要能护她周全,怨恨我又何妨?你多保重。”说罢,同九笙起身上马。
出发时已近晌午,一个日夜,暮色沉沉,恰好行至来时的边城。想来一路劳顿,此番歇息片刻,倒也无妨。扶九笙下马。
虽是白纱缚眼却也惹来一路费称赞,本就是女子,男装倒也格外清秀。江影牵着九笙的腕子,住了客栈,拴了马。
“吃些东西。”江影下达着简单的命令。九笙依然是惨淡的微笑,握着筷子有规律的咀嚼着。江影心疼的将九笙的碎发撩至耳后,替她拭去嘴角的饭粒。
这药性足足有三日,三日之后正好抵达将军府,她怨恨自己也罢,背弃自己也罢,也总比落到皇族或者伽氏一族的手中的好。
“公子。”收回了怀中的帕子,却听得一声娇俏的嘤咛,不过二三女子,想来边远之地倒也没盛京内大家闺秀的矜持。
江影冷哼一声,欲带九笙离去,却被缠身离开不得。再没了耐心,握紧了手中的迷烟。却直觉一阵芳香袭来。
直入心扉,江影只觉着熟悉,轻嗅片刻,忽察觉不妙,却为时已晚。那女子的香料正是栀子花香,可解九笙所中之毒!
九笙无力的搭在江影怀中,头疼欲裂。一个个片段在脑海中飞闪而过。是伽罗、是夙盈觞、是江影……忽闻得一阵清香,心中格外安稳不免多吸几口,却觉着那香气渐行渐远……
心中不免躁动非凡,忽的一下,似是透彻心扉,猛然惊醒,这几日的一切去梦境一般。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一个声音指引着自己,才能够察觉到生命的存在。
“江影。”九笙自知是为何,这烟……江影曾经教给过她。“为何?”
并未抬头,像是在逼问,江影并未见过她此般模样,自知她回了神。
“你听我解释。”江影说到,搭上了九笙的肩,想让她安稳下来。
“你说过!你教我的有毒亦有药,毒,无论何时,都不能用给亲近之人。”声音中带着哽咽,眼眶红红的看向江影。眸中深不见底的失望。
“从我初见你,我敬你,感谢你,你对我来说就如同亲兄长那般,可你为何三番五次的替我做决定?”九笙叫嚷着,眸中的泪水噗嗤噗嗤的掉落。
“若是夙盈觞出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压低声音却用尽全力说到,躲开江影将要抚上青丝的双手,冲了出去,唤了战马。
今日已是离开的第二日,怕是大战在即。九笙骑了马,将江影甩在身后,策马狂奔。
月色中虽是官道却也因戈壁滩透露着清冷。身上却起了薄汗,寒风吹过拂起丝丝的凉意。再快些,九笙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十五月圆,对所有虫蛊来说皆是躁动的日子,若他们此时发动进攻。自己同江影不在,但是夙盈觞一人,再勇猛又如何?只怕落得叶懿的下场。
心中所想,难免着急,加快了脚步。青丝翻飞,身后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江影随骑了快马追上去。却迟迟未见九笙的影子,如此莽撞,若是失了理智。莫说帮助夙盈觞,单她自己的瞳色被人发现,也足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二人狂奔着,却不知此时军营中的情况。
“今日十四,明日便是十五,月圆之时,虫蛊异常躁动,只怕他们会借此机会。”伽蓝依在床榻上向夙盈觞分析。
“备好火把,之前在没法子之前,火把能击退些。”伽蓝说到。此外“眼耳口鼻尤为重要,一定要提醒众将士注意防护。”
十五,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日。全军上下严阵以待。落日的余晖的最后一日曙光消失在远处的隔壁滩。月亮月亮似有似无的隐隐约约挂在天边看得见轮廓。
早已做好一切防备,此时暮色沉沉无一人入睡,围绕着篝火端坐,偶尔有一两人说话,想打破夜的寂静,却也悻悻闭嘴。
终于,寒风呼啸的戈壁有了另一种声音,是马蹄践踏的声音,是数万只虫蛊次次啦啦的声音。
“预备!”得知敌军将至。夙盈觞握紧手中的长弓。虫蛊在前,军队在后,只有赶走虫蛊才能与之交战。
终于月色的余晖笼罩下来,数万之密密麻麻的虫蛊扑拥而上。此时,万箭齐发,箭上裹了油布,地上铺了石硝,只要能清理战场,便能同敌军一较高下。
风助火势,果不其然,星星之火逐渐延伸成一片火海。火光笼罩在将士的脸上,曾经他们被虫蛊所伤,如今恰似看到希望一般,摩拳擦掌,握紧手中的利刃。
“杀!”见虫蛊仓皇而逃,已不成大患,夙盈觞一声令下,率先策马同敌军厮杀。将士纷纷跟上,霎时间战场厮杀一片。
同中原将士不同,蛮夷之人,手握弯刀凶狠异常。弯刀绕颈直取首级,且打多都是死士,凶狠异常。
耳侧是兵器同血肉的碰撞声。身上的战甲在月色下反出清冷的月光,手中的利刃沾满鲜血顺着手肘滴下。夙盈觞记得,数年钱自己年少也是这般征战沙场,只是那是舅舅总是将自己护在身后,抵挡住一把又一把的利刃,可如今的厮杀再无人相护了罢……
清冷的月光依旧静静的看着月光下厮杀的人,寒风夹杂着血腥味儿,残雪被殷红的鲜血侵染,嘶吼声,惨叫声乱作一团……
待九笙策马赶到之时,地上已皆是尸首。断臂残肢且不说,但是地上汩汩而流的鲜血便知道战况的惨烈。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几欲晕倒,却还是强撑着,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夙盈觞!!”九笙嘶吼着,却瞬间被风声吹过,被惨叫声掩盖。踏着地上的尸体,泪水早已顺着脸颊滴落,“夙盈觞……”低低的喊着,疯狂的翻动着地上的尸体,生怕看到她熟悉的面孔。
战况已接近尾声,败落仓皇而逃,将士手刃尚有一息的敌军,清理着战场。
九笙内心疼痛万分,再支撑不住,跪坐在地,握紧袖中他若赠的短刃,将头埋在袖间低低的抽噎。他自己一人在战场厮杀一定很孤单吧,竟开始嘤嘤的抽噎,随即放声大哭,可他在哪里?
“九笙?”
熟悉的声音充斥在耳旁,微微颤动的肩膀停止了都懂,却不敢抬头,生怕眼前的人同自己心中所想不是同一人,如此那心头的失望还是多么巨大。
“九笙。”那声音温柔的喊到。
发间被手掌抚上,九笙确信绝对是他,不待抬头,整个人扑在在夙盈觞的怀中,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双手死死环住,终于放声大哭。
虽不知这丫头受了多大的委屈,却还是扔掉手中的长剑,将她护在怀中,轻轻的安抚。手刃完眼前的敌人,似乎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却不敢相信,直到看见跪坐在地,小小的人儿的身影,她一定很害怕吧。
“我没有找到你……抱歉没有陪你……我还以为……”九笙断断续续的抽噎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觉着怀中异常的温暖。
夙盈觞就这么单膝跪着,将她护在怀中,月光终于被乌云遮盖,逐渐平复下来。
江影赶到,只看见夙盈觞将九笙拥在怀中,本想上前。却还是从怀中掏出玉瓶取了虫蛊的样本,悄然离去……
此时,九笙抬起头,夙盈觞的长发在月色中翻飞,身上仍是白衣战甲,却早已沾满血污,往日俊俏的脸上,不知是自己还是他人的鲜血。眼中带着心疼与笑意看着泪眼婆娑的九笙。
“不怕,我带你回去好不好?”夙盈觞轻声的试探性的问到。看见怀中的人的微微点头,将长剑收回鞘中,起身将跪坐在地上的九笙抱起,二人的青丝在寒风中交互,白衣玄衫相互交映。
九笙不言,直直的看着,贪恋怀中的温暖,恰好月色恢复如初,洁白的月光映在九笙的异瞳上,瞬间如同强针刺去,疼痛异常。
“九笙?”察觉怀中人儿的异样,夙盈觞喊到。却见她眼中瞳色异常。此时四周昏睡的虫蛊突然如同受到召唤般逐渐复苏开始躁动。
察觉情况不妙,夙盈觞将身后披风解下,覆盖在九笙身上,起身上马,策马带她离去。
“啊!”九笙惊叫,却忽然觉着眼前的光变为黑暗,夙盈觞的面孔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