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一把乌黑锃亮的火枪,呈现在三人眼前,丁乾拉开枪栓,咬破纸壳,填好弹药,轻扣扳机,只听嘡地一声,枪管冒出一股火光,百米外的靶子应声而倒。
“哗”地一声,李梅婷连忙跑过去,望着被击断的靶竿,吃惊地张大嘴巴,下巴颏差点掉在地上。
李铁牛、胡工匠也跑过来,李铁牛拣起断靶,双唇不住哆嗦,说:“成功了,终于成功,这火枪若早出现几年,何虑蓟辽外患?”
李向阳闻言,与妹妹对视会心一笑,拱手上前,问:“敢问大叔,可是戚家军旧部?”
李铁牛一怔,旋即摇摇头,说:“呵呵,公子说笑了,什么七家军、八家军,我们乡下人可从未听说过。”顿了顿,又说:“你们先忙着,炉里正烧着铁料,我就不相陪了。”
望着他弯曲的背影,李向阳向胡工匠一拱手,问:“胡大叔,关于他,你怎么看?”
“嗯,公子说的没错。”胡工匠说:“凭着我以往在军中多年的经验,我敢断定李铁匠,过去最少是个参将。”
…………
北京紫禁城。
内阁首辅张居正死了,挡在自己前面的,这座山高山终于倒了,万历皇帝终于舒了口闷气,新任首辅张四维深简帝心,立马开始了对张居正的反清倒算。
七月,皇帝正式下诏,剥夺张居正的官职、封号,抄了他的家。
张四维甚至暗中授意,门生御吏丁此吕,串联在京五品以上言官,联名弹劾张居正的旧部朋党,一场洪洪烈烈的“倒张”运动,眼见就要按照皇帝的意图展开。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事情却发生了戏剧化的一幕,首辅张四维的老父亲病故,他按照礼制必须回家丁忧。老资历的阁臣吕调阳和马自强,恰巧也走了。
内阁首辅之职,毫无悬念地落在了申时行头上。
尽人皆知,申时行是张居正生前,大力提携的心腹,而他与性格刚烈的张居正,刚好相反,因为他办事一向八面玲珑,不轻易得罪任何人,挑不出什么刺。
他的上位,让万历皇历皇帝十分头疼,总想找个由头,将他赶下台。
机会终于来了,望着御案上的两份,锦衣卫的密折,万历皇帝笑了:“来呀,请申阁佬御书房叙话。”
跟随传旨太监,申时行一路小跑,来到御书房,一进门纳头便拜:“臣申时行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阁佬快请起,你是朕的老师,以后万不可再行此大礼,若传将出去,外面的人会说朕,不顾及师生礼仪。”万历皇帝虚扶,请他落座,又说:“呵呵,老师,朕这里有两份密奏,想请你看看。”
接过太监奉上的密奏,申时行匆匆一掠,心中顿时一惊,坏了,自己私自扣压大臣奏折的事,终于被捅出来了,他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脱身之计。
突然,申时行起身伏地叩拜,说:“圣上,臣老迈昏聩,肯请陛下准臣,告老还乡。”
这老狐狸要撂挑子,朱翊钧大吃一惊,他若走了,就凭李春芳那帮,只会乱咬人的言官,一定会把朝政搞得一塌糊涂。
“呵呵,老师这是干嘛?”朱翊钧连忙起身,绕过御案,走下御阶,亲手扶起他,说:“朕压根不信,锦衣卫那帮狗才,在密奏里胡言乱语,呵呵,朕找老师来,就是想问问,如何处置浙江巡抚吴善言,对了,还那个私造火器的秀才,他叫……叫什么来着?”
“回陛下,他叫丁乾。”申时行拱手,说:“呵呵,他不但是吴巡抚亲点的院试案首,而且还是徐文长徐老的关门弟子。”
“吓,他竟是徐老的弟子。”朱翊钧请申时行落坐,又在他身边的锦墩上坐下,说:“呵呵,难怪朕听着他的名字,那么耳熟。等等,朕想起来了,一年前,他曾写过一篇《平辽策》,朕依稀记得,他写的一手好字。”
“呵呵,陛下明鉴。”申时行说:“正因如此,臣才驳回绍兴知府,关于革除他秀才名份的公文,毕竟徐文长是士子的楷模,臣担心此举会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此举甚妥、此举甚妥,老师毕竟比朕思虑周全。”说着,朱翊钧忽然一皱眉,说:“但他私造火器,按大明律是死罪,这可如何是好?”
“哈哈哈,有关于此,陛下就更不用担心了。”申时行说:“几天前,徐阁老曾向臣来信说明,关于丁乾私造火器一事,是他命孙儿徐元春和丁乾一起研制,制成后准备献给神机营的。”
徐阶也搅和进来了?朱翊钧一惊,问:“咦,这丁乾真是好生了得,竟能搭上徐阁老?”
申时行一摊手,说:“呵呵,这事臣也觉得很纳闷。”
“有意思。”朱翊钧捏着下巴,说:“呵呵,朕现在对这个小秀才,越来越感兴趣了。”……
…………
绍兴城丁家。
“砰”地一声,丁平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正堂房门,把正在用午饭的丁原、葛氏、丁亮和丁京,吓了一大跳。
“平儿,你抽什么疯?吓死为娘了。”
“呵呵,这事要问你的这位好儿子。”丁平一指丁京,问:“丁京,我问你,丁乾被抓进知府大牢,是不是你和候英俊,做的好事?”
娘希匹,天下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这么快就传到大哥耳朵里了?嘿嘿,反正现在丁乾已经完了,老子就算认了,又能如何?
“呵呵,不错,是我向锦衣卫告的密。”丁京豁地站起身,说:“丁乾私造火器,违反朝廷律法,我原本就该报告朝廷。”
丁原闻言嘿地一声,重重地放下筷子。
“好,算你说的有理。”丁平说:“不过,你为什么要勾结候英俊,来坑害自家人。”
“呵呵,理由很简单。”丁京耸耸肩,说:“原因就是我看他不顺眼。”
啪地一下,丁原突然起身抽了丁桌一记耳光,指着他说:“嘿,畜生,你什么时看老子不顺眼了,也要去告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