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中抱着案卷,十分艰难地敲了敲唐府的大门,而后后退了几步,等待来人。
开门的是一个小厮,他只露出了半个身子,茫然地看着我,问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找唐大人,劳烦通传一声。”
“唐大人今日闭门谢客,不见人的,姑娘还是请回吧。”
来都来了,我怎么可能就这般回去。我将手里的案卷放在了妍画的手上,随手拿下腰间挂着的令牌,置于他的面前。
小厮定睛一看,顿时吓得慌了神,忙打开大门,拱手向我请罪:“原来是太子殿下的人,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姑娘宽恕。”
我不由得暗自欣喜,傅喻瀛的令牌果然好用。
我淡淡道:“去通传吧。”
虽然我已经亮出了傅喻瀛的令牌,可是小厮却还是有些迟疑:“这...姑娘还是明日再来吧,唐大人他今日是真的不见人的。”
我蹩眉,问道:“太子有要事,也不见吗?”
“这......”
见他略有松动,我便继续补话:“这样吧,你先去传一声,就说是太子有事要见唐大人,若唐大人还是不见的话,我们再走。”
小厮低下头,思考了片刻,才缓缓道:“行,那请姑娘稍等片刻。”
我满意的点点头,回了句:“好。”
待小厮离开后,我转头看向妍画,疑惑道:“今儿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妍画摇摇头,回我:“不知。”
我十分不解的叹了口气,心中暗暗思虑,会不会今日与母亲有关,所以他才闭门谢客?
不一会,唐府的门再一次打开,小厮从里面走了出来,躬身对我说道:“姑娘,我们老爷有请。”
我微微而笑,十分礼貌地说了声“谢谢”,随后便步入唐府。
我们一路跟着小厮,穿过前厅,步入正殿。
唐暄辉正坐在殿内品茶,他只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便又低下头瞅向茶杯,神色隐隐显出不耐烦,待我们坐下后,他便出声问道:“我与殿下素无往来,到底是什么事,非得派人来我府上一趟?”
我并未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默声不语。唐暄辉感到有些疑惑,便抬起头看向我。
我扫视了一眼他周围的下人,他见状,很快就会到了我的意,随后便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才又道:“现在说吧。”
我见周围已无外人,便缓缓道:“并非太子找你有事,是我找你有事。”
唐暄辉撇视线,神色有些不悦,声音也有些烦闷,但却还是耐着性子问我:“你找我又有何事?”
“我姓宋,名遗珠,是宋国公一位庶出的女儿,也是沈家三小姐沈忆珺唯一的女儿。”
听到我的话,唐暄辉忽然转头看向我,神色有些诧异:“你说你是忆珺的女儿......”他忽然停下,仔细地盯着我看,似是在回忆什么,须臾,他又点点头道:“是有点印象,宋家谋反一案,我在朝堂上见过你一面......你跟你母亲,还真是像。”
他对我态度忽然就和缓了许多,也总算愿意用正眼来看我。
见他如此,我便开口道出了我的来意:“我今日前来,是想要告诉唐大人当年那场喜宴背后的阴谋和沈家落败的真正原因。”
唐暄辉眉目微皱,问道:“你是说,宋国公当日醉酒之事,是另有阴谋?”
我点头,回道:“是,且这也只不过是宋国公计划整垮沈家的第一步。”
唐暄辉微眯着眼睛,露出些许的疑惑。
之后,我便将每件事情的真相一并说了出来,唐暄辉听后十分气愤,拍桌怒言:“我以为他是真心爱慕忆珺,才会犯下那般错事,没成想他竟如此对她!”
唐暄辉说着,竟将手中的茶杯摔碎在地上,我看着他震怒不已的样子,不禁有些讶异。
我转过头看向妍画,她冲我点点头,示意我时机已经成熟。
我重新回过头去,再次看向唐暄辉,对他说道:“唐大人,我来找你除了是想告诉你当年的真相,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您能助我一臂之力,共同对付杨咏,报沈家当年的倾颓之仇,以慰我母亲的在天之灵。”
唐暄辉的脸上依然带着些余怒,他喘着微微的怒气,蹙眉看向我,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转而看向妍画,示意她将案卷放到桌子上,又对唐暄辉说道:“这些都是杨咏犯过的罪行,烦请您派人找到这些申告者,他们手中一定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些事情,等到人证物证齐全,您就只需在朝堂上揭露这些事情,便可一举毁掉杨咏。”
唐暄辉渐渐平息了怒火,他伸出手拿过案卷,仔细地翻阅着,在他看完最后一份案卷时,却淡淡地叹了口气,抬起头对我说:“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若是冒然提起只怕有些不妥,我们得有一件近日发生的事情作为导火索才行。”
“可近日...他并无什么大的过错...”我皱眉,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唐暄辉合上案卷,思虑了片刻后,缓缓对我说道:“这样吧,先将这些案卷留在我府上,至于申告者,我会派人去找寻他们的,近些日子,你我都留心些杨咏的动向,一旦有迹可循,你就立刻来我府上告知我。”
我看着桌上的这些案卷,十分不甘心的叹了口气,悻悻道:“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我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唐暄辉却忽然叫住了我:“遗珠等一下。”
我转过身,有些不解道:“唐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他定定看了我许久,才缓缓道:“你二人留下来用了膳再走吧,今日是你母亲的生辰,我想再多看你几眼,也算是了一了我对你母亲的思念。”
原来他今日闭门谢客,只是因为,今日是母亲的生辰......
我不禁愣在了原地,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缓缓地冲他点了点头。
虽然还未到用晚膳的时辰,但是见到他对母亲如此想念,我一时竟也生出了些许的感动,便只想应下来。
唐暄辉准备的膳食十分丰盛,大多数都是甜味的菜肴。
我知道是为什么,因为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甜食。
他坐在我的对面,亲手替我夹了道菜,又问我:“你如今是跟在太子身边吗?”
我点点头,以示回应。
他又问我:“那太子对你可还好?若是不顺心,你可以来我府上,我愿意收你做义女。”
我低眉而笑,道:“多谢大人好意,太子他...对我很好。”
他有些失意,但转而又笑着同我说:“对你好就行。”
临走前,他忽然问我:“你来找我帮忙,是因为你母亲曾经提起过我吗?”
我转头看着他期待的目光,心情颇为复杂,抿了抿嘴唇,终是答了句:“是。”
他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我定定地看了他许久,才转身离开。
其实母亲,从未跟我提起过他。
我知道他,也是后来无意中从嫡母的嘴里得知的。
秋日的凉风冷冷地拂过我的面颊,唐暄辉那般深情的样子在我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若是母亲当年能够顺顺利利的嫁给他,余生,也一定是幸福美满的吧。
我闭着眼叹了口气,离开了唐府。
在回宁枭的路上,我仍回想着唐暄辉的那些话,心中感慨颇多。
妍画似乎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路上也不曾打扰过我。
“姐姐姐姐,求求你施舍一点铜板吧,我弟弟快要饿死了,求求你救救我弟弟吧。”
忽然有人拉住了我的裙角,我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的脸上满是污泥,衣衫也都破旧了,很是可怜。
我顺着小姑娘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他蜷缩在草地上,身形骨瘦如柴。
他应该就是这个小女孩口中的弟弟了。
我本不想理会这些与我无关的小事,可是当我看到小男孩的时候,不免想起了我那个早早夭折了的弟弟。
我从头上摘下来一支珠钗,蹲下身递给了那个小姑娘,细声细语地同她说道:“我身上没有带银两,你且用这个去换些吃的吧。”
小姑娘激动地朝我连连磕了几个头,忙说道:“谢谢好心人,谢谢好心人......”
我伸手扶起她,问道:“你们的父母呢?是不是与父母走丢了?你将父母的名字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你找到。”
小姑娘抹了把眼泪,呜咽着对我说:“我父亲是兵部尚书,我和弟弟都是被他赶出来的。”
杨咏?!
我忽然眼前一亮,像是如获至宝一般高兴,我紧紧地握住了小女孩的手,忙问道:“那你母亲呢?”
小姑娘抽抽泣泣的,声音也更加哽咽:“父亲早些年纳了个小妾,十分的宠她,渐渐地也就对我母亲的态度越来越差,以至于...以至于我母亲最终郁郁而逝,就连我和弟弟都是他听信了小妾的话,赶了出来的。”
我转过头看向妍画,与她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