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他是未岷,是你哥哥呀。”我怀中还抱着阿暖,就没法很利落地摆脱她的手。
她猛地转过头,竟是双目噙泪极悲伤的样子。除了未岷逝去那次,我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一下子愣住了。她却又做了更让我惊讶的事情:她扑腾一下跪到我身前,抱住我腿哀哀哭了起来。
“师尊,虽然,这些天你一直努力装着跟没事人儿似的,可是暮暮晓得,你心里为着哥哥被那个妖精勾引了去,不知该是怎样的疼......你是最不肯吐露自己的心伤的......暮暮也难过,暮暮恨不得替师尊受了这折磨去......”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可是师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能这样欺骗自己,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师尊,你要走出来呀,你不能把每个略与我哥哥相似的人都看做他,却独独不肯看见真正的他......”
我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不知道暮暮这是闹的哪一出。我把阿暖放到台阶上,腾出手来把她扶起:“暮暮,你在说些什么呀,你当真认不出,这个人,才是你的哥哥呀。”
然暮暮闻言又是哭的五内俱摧:“师尊,求求你,不要这样了......没有哥哥,你还有暮暮呀......你不可以这个样子......”
她这一通大哭,早将始煌宫上上下下一干人等全引了出来。诸次俯身把直愣愣呆看着暮暮的阿暖抱到怀里,与我道:“大尊,公主说的极是。大尊这个样子这许多时日,公主不知多么担心大尊,大尊不能不体纳公主这一片孝心啊。”
“本尊哪个样子了?”我揉揉额头,感觉这情形十分的荒谬。侧头看看被晾在一旁,现在唤作皇甫韵和的未岷。他依旧双手抱臂,淡淡笑着,将这边望着,见我看他,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
“多大点事。”龙吾分开众人走了过来,他斜睇了一眼皇甫韵和:“小九儿你即看上了这小子,便把他收了就是,有什么要紧。”
“收......收了?!”我不合傻乎乎问了这一句:“收什么?”
龙吾摇着扇子,淡定地吐了两个字:“面首。”
我顿时感到一口血冲到胸口,出不来,咽不下,直逼得脸上火辣辣的热。于是,我果断匿了。
可是,我远远未预料到某些人的无耻程度之甚。
“九九,九九?”月圆天心之时,那个新鲜出炉且独一无二的称呼在静火红莲外响起。我心中正牵挂他的紧,闻言一喜,忙打开了莲花:“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呃!”
月光下,我看清他的样子,那股好不容易消去的热蹭蹭又窜了出来:“你你你,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刚见到他的时候,他峨冠博带,玄衣碧佩,是最正统的天族神仙装扮。而此刻,他的冠不见了,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将那诚挚温和的面容遮去了一半儿,让人朦朦胧胧看不清他神情。身上更是换了一件朱红的纱衣——只有一件啊!纱衣啊!!
“唔,公主说这正是符合面首身份的装束。”他无所谓地看看身上,俯身坐到了我身旁。
淡定,你乃是上古神魔,看过恒河沙数世间万象,这点儿小意思又算得了什么呢!“暮暮不知在搞些什么......”我说着些不着紧的话,暗中努力想不着痕迹地离开那紧贴着我的炽热而刚硬的胸膛......当真是人不可貌相,男人必得剥了衣服看......我在想些什么呀......
我纠结挣扎着,好不容易离了他半指远,他却施施然伸了胳膊,一把把我拢回他怀中,两个人之间再无半点缝隙,他又把下巴抵到我肩膀上,嘴唇磨着我的耳垂:“大将说这是符合面首身份的举动。”
......耳畔的****引得全身无力。我咬着牙道:“未岷你为何要......”然只得了这几个字,唇便被狠狠封上,再无法说话。
濒临窒息之时我模模糊糊的想,难不成我当真看走了眼,未岷从不会这样没轻没重......
“皇甫韵和,你唤我韵和、和郎都好,再不许唤错。否则......刚才,只是一点小小的惩罚。”他这话呕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呕出了我的气性:“哦?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要做我的面首来着?”我一招四两拨千斤把沉甸甸压在我身上的他摔到了一旁,胳膊蛇也似游了过去掐住了他的脖子:“做面首什么的呢,最重要是......”下面的话突然忘光了,因为这翻滚之间,他身上那件随便扎了一下的纱衣华丽丽的散开了......固然那纱衣穿在身上也没起什么作用,但是......
我愣了许久后回神才发现,那只叫做韵和的也在发愣,且还在发愣。我顺着他发愣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苍天啊,我规规整整的衣服什么时候也节/操不保了......
眼下的情形我嚼着很为难。
我生自混沌,无父无母,无数岁月,身边只有一个龙吾陪伴,性别所限,有些事情总不好他亲自教导。凡尘俗世的世间万象便成为我天然的教科书。按照教科书所示,眼下这种赤诚相对的状况,若是不情愿的女子,该是尖声厉叫痛哭流涕然后被强着做那男女之事。若是情愿的女子,该是欲拒还迎软语呢喃然后还是做那男女之事。然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很微妙。我嚼着我似乎不是不情愿,面前是我的未岷,我怎么会拒绝他;可也不是情愿,还是因为是未岷,我怎么可以同未岷......这个情愿的分量似乎大于这个不情愿,但是这个不情愿的广度应该甚于这个情愿......我迷失在了这复杂而微妙的情绪中一小会儿,但是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最终的结果都是要做那事的,与其主动烦恼着,不如被动受着吧。
我扬手拔下最后一根坚守岗位的束发簪子,静静地等着他,哦,教科书所示,女子此时该是合上眼睛,然后被男子扑到的。
扑倒如期而至,可说好的下一步却没了动静。他的身体炙热如火,他双臂箍着我箍的极紧——若是凡人女子怕是骨头也被他捏碎了——可就是不见那应该的下一步。我小声问他,未岷二字在冲出喉咙时堪堪刹住:“韵和,你怎么啦?”
话出口,我自己也吓到了:我的声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软软绵绵的了?这种声音真是丢尽我魔族女儿瑰丽洒脱的艳名啊!
他双臂间的力道愈发大了几分。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的气息在耳边吞吐:“我的聘礼,还没备好呢。”
再次睁开眼睛之时,依旧唯有静火红莲相陪。
我眨眨眼睛:“好像做了个梦,梦见未岷回来了,还被扒光了衣服,送到我床上......啊,天哪,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我坐起来,无精打采地打开静火红莲。
“醒了吗?可要喝一盏荷露?”他立于晨光中温柔相侯。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他伸手在我眼前挥挥:“怎么了?睡迷糊了吗?”
“原来不是做梦,你真的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我伸手紧紧抱住他,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唯恐一个放手又是一场空。
“是,我真的回来了,我在这里。”他的下颚轻轻蹭着我的头发。
四海八荒这几日有件秘辛流传的极快极广。天族的司法天神韵和神君前往魔族始煌宫公干,竟被那上古神魔九煓老母一眼看上,硬生生扣下做了禁脔。可怜那韵和神君,原是这数百年来修为与品阶提升极快并且还极受天帝信赖的一位年轻有为的神君,大好前途便这样毁了。四海八荒大小神通莫不闻之落泪,纷纷加强了对家中年轻子弟的教养,督促其好生修炼,无事不得外出游荡,尤其是那魔族领地。
“而你,竟也信了这种鬼话?为此特特从人间赶回来?”我幽怨地将她瞅了:“安初,你太令我失望了。”
“我原是不信的。”安初磨磨牙:“可是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我侧过头,吃了一片韵和削的不大不小不厚不薄的蜜桃。
“这个不正是韵和神君!!他他他这是什么打扮这是什么行为!”安初激动之下玉指差点戳到韵和眼睛上。
我看看韵和,大白天的,他没穿那让人心跳加速的朱红纱衣,只简单着了一身白衣。头发也规规整整束了起来,眼下正在给我剥葡萄,见我看他又是温柔一笑——一切都很正常,和以前他是未岷时也没很大区别,安初这激动愤怒着实说不通。
于是我只好无奈地再次重申:“他当真是你的王兄。”
“他怎么可能是我的王兄!看他这小鼻子小眼,软的跟个女人似的,哪里像我王兄了?好,就算是转世重生变了模样,我王兄离去才不过三百余年,你问问他多大岁数了?他身上的修为就不下数千年了吧?”安初盯着他眼中冒火。
我惊异问他:“你竟然离开我有三百年这么久吗?感觉没过多长时间啊。”
他微微一笑:“是因为我们的心从未分离过。”
安初:“......”
最后她坚毅地道一句:“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了。”也不告辞,风风火火的去了。
“她想做什么啊。我有时候挺怕她的。她的思维,原与我的不在一个平面。”我转向韵和:“你为什么不和他们把事情说明白......唔......”
韵和以唇送了一颗葡萄堵住了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