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春天要比京城晚来两个月左右。
四五月份,西域的风才变得柔和些,冰雪解冻,树枝开始变绿。
俯瞰西域,这里正进行一场如火如荼的植树活动。
从萨达与大域国边境开始,沿着河流的两岸,栽满了树和草,因为沙漠气候干旱,所栽的树木都是适宜当地气候的,有骆驼刺,沙枣树,红柳,胡杨,梭梭树等。
这些栽树的人,有将士,也有百姓,他们一起奋斗在这片土地上。
这个计划云玺年前就安排好的,想要实现并不容易,为了动员全城百姓,他亲自写了无数的布告,全城张贴,鼓励大家积极参与,并在天暖和时就运来了树苗。
府里所有人都来植树了,云玺和齐妙都上阵,她虽是小户出身,但也算贤惠,对夫君十分体贴,全力支持他的决定。
云玺本不想让她来吃这苦头,可她坚持要来,还说萨达全城百姓都参与,自己怎么能不带头呢?云玺只好随了她,望着栽好的树苗,心里充满了无限希望。
“将军,栽这树能活吗?”一个50多岁的大叔手握着锄头,走到云玺身边问道。
“能!一定要活!如果今年栽不活,明年继续栽。”云玺坚信地回道。
大叔望着眼前刚栽下的树,点点头,他们世代都生活在这里,大漠雨水稀缺,能见到活着的树都十分不易,现在栽这么多树,能活下来那当然是最好的。
“你看这水越来越细,只怕还没到夏天就干了。”大叔忧虑地说。
云玺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说:“如果我们栽足够多的树,把沙漠变成森林,这样的话,水会越来越多。”
“难那!人畜吃水都是问题,哪里还有多余的水来浇树,又怎么变成森林?”大叔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说的几乎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梦。
云玺微微一笑:“这个确实难,但如果我们现在开始栽树,代代相传,那么这个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大叔捋了捋胡须,没有再说什么,扛着锄头走到前面继续栽树去了,云玺看着他的背影,不仅坚信能实现这个愿望,而且他还要在这里兴农业,让边疆百姓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
齐妙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伸手递给他水袋让他喝水时,云玺才发现她在自己身边。
他们刚才的话齐妙都听见了,她不动声色地说:“万事开头难,我们现在开了头,以后肯定会越来越顺的。”
云玺咕咚咕咚地喝着水,让干涸的喉咙湿润了许多,擦干嘴,盖上盖子后,又把水袋扔给她,望着一片热火朝天的现场,他铿锵有力地说:“把树种好了,防风固沙,保护好水源,把沙漠变绿洲,这里也能像江南一样,种庄稼,让百姓有地可种,能吃饱肚子。”
齐妙开心地笑了,听着云玺的话,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满是庄稼的场景,心里更有干劲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接着继续投入到战斗中去。
此时的京城,即将进入夏天,树木郁郁葱葱,草长莺飞,处处都是游玩的人群。
当复成越收到西域声势浩大植树活动的消息时,一扫心中的雾霾。他看着奏折上面的字仿佛就看见了西域从大漠变成绿洲的样子,不由地对云玺多了一份肯定和赞赏。这个方法很好,无论日后是否要拿下大域国,至少在西域都能把水源保护好。
想想自己在西域多年,都没能这样放手去鼓动全城百姓一起干这件了不起的事情,云玺做到了,而且深受百姓欢迎。如果解决了水的问题,那就可以兴农业,让百姓有地可耕,能过富足安稳的日子,也能充实官粮,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好事。
他本打算将夜浅赐给文玉,以此羞辱大域国,找个发兵的理由。但听文玉的说辞和暗卫的汇报,这个大域国公主似乎没有闹出大动静,反而和文玉相处的很好。此时,文心又怀孕了,他就暂时先把计划搁置在一边。
“陛下,臣让御膳房准备几个酒菜?”曹公公在深宫多年,早已练了一双火眼金星,察言观色,知道复成越此刻喜上眉梢,应该喝一杯。
复成越放下手中的奏折,开心挥手:“去吧!”
曹公公领命,赶紧下去吩咐安排。
复成越习惯性地向玉清宫走去,但刚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心中的喜悦变成了烦闷,文心还在生自己的气,他们很久都没有说话了。
她始终不肯原谅自己算计了她和身边的人,如今又怀着身孕,情绪起伏不定,他一点都不敢刺激她。春天来了,天也暖和了,一向喜欢自由的她,也没有走出宫里半步。
绕是他再聪明,也无法解开她心中的结,不知道这样的局面要持续多久?就这样在门口驻足了许久,最后还是打算放弃,转身离开。
不料,曹公公来了,御膳房已经备好了酒菜,请示他在何处用餐?
复成越碍于面子,又不能失了君威,就折身进了玉清宫。
我正窝在床头看书,萸子在收拾屋,奇观在洗衣服。自从我怀孕后,我的衣服都不再送到洗衣局去洗,交给奇观全面打理。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传来,萸子向他行礼,他哼了一声就直奔内间卧房,我在看书,对他置若罔闻。
自己闷闷地在床头坐下,说:“云玺带着百姓在西域植树造林,萨达的水源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朕深感欣慰。今日想喝一杯,你一起来。”
说完,他就转身出去,萸子在曹公公的安排下,已在外间摆好了酒菜,看我未出来,曹公公向她使了个眼色,萸子转身进来。
我继续看书,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低声恳请道:“娘娘,陛下请您一起用膳。”
我哼了一声,没有理,翻下一页书继续看,其实我已经看不进去了,复成越刚才的话我听的很真切,云玺在西域忙的热火朝天,萨达的水源如果能解决,百姓们就有福了。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现在边境很安宁,云玺不可能闲着,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会做很多造福百姓的事情。
萸子看我仍旧没有动的意思,就拽了拽我的胳膊,悄悄说:“娘娘,难道你不高兴吗?这是云将军的庆功酒,你该去喝一杯的。”
我放下书,叹了口气,心里当然替云玺高兴,但我不能因为这就原谅复成越吧,再说我与云玺曾有旧情,若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复成越心里会不在意吗?所谓君心难测,只怕对云玺不利吧?可不去,又显得扫了君威。
“你去告诉陛下,就说我身子不适,等过段时间胎像稳了,再陪他喝。”说完,我就躺下,盖着被子闭眼休息。
萸子只好转身出去,向复成越行了礼,低着头小声说:“陛下,娘娘说本该出来陪您的,但她孕反应太大,怕影响您,等过上一段时间,胎像稳了,再陪您。”萸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曹公公听的越来越紧张,怕扫了复成越的兴,赔笑道:“云将军在西域植树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值得庆贺,但娘娘身怀龙嗣,更是我复国的幸事,只是十月怀胎,确实辛苦,等娘娘诞下皇子,到时与陛下,还有天下百姓一起庆贺。”
复成越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只是他也有另一层心思,想看看她会不会让自己失望,还好她没出来,心里不生气反而还有点高兴。
喝了几杯酒,就起身走了,留下一屋不思其解的人,陛下明明吃了闭门羹,不生气反而好像……还有点高兴?该不是眼花了吧?
曹公公赶紧跟了出去,喊了声摆驾御书房,一行太监侍卫都跟着远去。萸子吩咐御膳房的人撤了席,一番收拾完毕,我才出来。萸子说厨房给我准备了几道小菜,是现在吃吗?我摇摇头,没有一点食欲,屋里的酒味还未散去,我开了窗,一眼就看见院里的花儿都开了,想起去年此时我专门跑到城外去挖野菜,摘野花,回来在院里倒腾了一番,今年都没有让我失望。
太阳很暖和,连风都是柔的,沿着紫藤架下面走着,蜜蜂嗡嗡叫着,蝴蝶飞来飞去,心里轻松多了,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悄悄消失了。萸子怕我着凉,给我拿了披风,对我说道:“清明要到了,该种瓜种豆了,今年,娘娘打算种什么?”
我走到墙角那片空地处,想起还有些菜种子没用完,今年继续种上吧。
萸子提起清明,我脑海中又浮现文府几十条人命惨死的场景,仿佛昨日才发生一样,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可惜时间没有愈合我的伤疤。
沉默半响,吩咐萸子准备些祭祀用品,以我现在的情况也不能亲自去,让她替我去给父亲扫墓,还有那些惨死的下人。
某一日,哥哥请旨来看我,我们兄妹闲聊了会儿,萸子就把提前备好的小菜端上来,哥哥知道我有身孕不能喝酒,他也索性不喝了。
我问他与夜浅相处的如何,哥哥笑了一下回到罢了,我点点头,作为一个九品高手,被迫和亲,又被掉包换了夫君,这等遭遇何其不幸,但她能忍住,真是不简单。不过,我心有疑惑,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这种不动声色不是正常的反应。
哥哥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他心中自有数,让我不要操心,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我以及腹中的孩子。陛下曾经说过,复成睿还留了一份大礼,说明他还有残党,只是不知道这份大礼是什么,更不知道他的残党在哪里。
自从复成睿死后,好像太平了很多,但也不见得就是好事。或许他们隐藏的更深了,可最怕的就是这些看不见的残党很有可能就隐藏在我们身边。
这一点我多少能猜到,想着要给父亲扫墓,失去至亲那种的痛苦无以言表,心头的痛不会忘记。临近告别时,哥哥忽然开口说,她想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