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孤雁跳入通往书房所在的院落的小路上,一步步向书房走去,刚进庭院便已感觉到书房内白远山的气息,越往前走,这种能够感觉对方所在的气息就越强烈,到院中时莫孤雁突然停了下来。这时屋内传来白远山苍老的声音:“贵客既已驾临寒舍,为何突然停止不前?”看来此人的修为并不在莫孤雁之下,甚至还在莫孤雁之上,竟已早就感觉到莫孤雁的到来。
“晚辈深夜到访,打扰了前辈的兴致,罪过罪过!”莫孤雁以江湖之礼拜访。
“既已来此,便请屋里一叙!”白远山亦以江湖之礼待客。
莫孤雁这才重新举步,推门进屋,这样做一来可以试探出白远山功夫的深浅,二来是向主人说明自己此来并没恶意,以消除主人的敌意。
白远山转过身来,见进来的竟是昨晚与詹如画大家一起舞剑的那人,略有惊讶:“原来是凌公子,凌公子昨夜的剑舞精彩绝伦,令老夫大开眼界!只是凌公子白天不来,却选择深夜,正门不走,却选择翻墙而入,这让老夫很是不解,还请凌公子为我答疑!”
“凌云只是在下的化名,其实在下复姓莫孤,单名一个雁字!”莫孤雁单刀直入,亮明身份。
“莫孤……雁,莫孤雁!”白远山一惊,随即微微一笑,“凌公子真会开玩笑,莫孤雁身在千里之外的苍龙城仁王府,忙着调兵遣将应付朝廷的大军,又怎么会现身我这白龙城的都督府呢?”
“我不远千里,只身渉险,难道就只为跟都督说句玩笑话吗?”莫孤雁反问道。
“你真是莫孤雁?”白远山谨慎地问道。
“不敢相欺!”莫孤雁肯定地回答。
“好你个大胆的莫孤雁,竟敢跑到我这都督府来!难道你不知道朝廷正在四处缉拿于你,以百万两黄金买你的人头?就不怕我将你拿下吗?”白远山拍案而起,厉声喝问,用词却十分的礼貌,并没有称呼莫孤雁为“叛贼”或“匪首”,哪像是在发怒,倒更像是劝莫孤雁快跑!
“我既然敢来,就有敢来的道理。”莫孤雁十分从容镇定,搬来一把椅子自行坐下,这是跟詹如画学来的。“都督快也请坐下,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呢?”
“我乃朝廷二品大员,总管白龙行省兵马钱粮,与你这个义军……首领有什么好谈的!”白远山气呼呼地道,却还是坐了下来。“有什么话快说,否则休怪本都督翻脸无情!”
“你我都是明白人,都督应该知道我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所为何事。”
“老夫不知,请首领明言!”白远山哼了一声,心下却在盘算这个“莫孤雁”到底是真是假。
原来白远山前天见到了化名为“李怀雁”的慕容宛晴,詹如画猜对了,慕容宛晴来白龙城确实是为了劝白远山出兵协助她一同围剿仁义军。白远山暗中所做的那些事,慕容宛晴多少也了解一些,但北六省如今的形势十分微妙,手握重兵的地方要员各怀私心,朝廷根本就调不动他们,由朝廷下旨让他们出兵的话,他们表面上虽会答应,却会以各种借口百般拖延,因此慕容宛晴决定亲自来一趟,并以向白远山明确说明了来意。
白远山口头上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心中却犹豫不决,慕容宛晴虽暂时打压住了南方义军的蔓延之势,可大厦将倾,一根坚柱又能有多大作为呢!而且仁义军也不容小觑,慕容狩的三十万征剿大军全军覆没便是最好的明证,在局势未明之前自己贸然出兵只会适得其反,无异于自掘坟墓,谁敢保证加上自己的这二十万人马就一定能打败仁义军,万一莫孤雁击败了慕容宛晴的大军,等仁义军腾出手来,肯定会报复自己,自己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将会付之东流;可是要是不出兵,万一慕容宛晴打胜了,下一个也定会拿自己开刀。因此白远山为求自保,是两头都不敢得罪,之所以对莫孤雁说出这番话,全是因为昨晚见到莫孤雁和慕容宛晴在一起,而且两人看起来很熟识的样子,他又没见过莫孤雁长什么样子,吃不准眼前这个自称是“莫孤雁”的人是不是慕容宛晴派来试探自己的,故而故意表演了一番;却又怕来人是真的莫孤雁,言辞不敢太过激,以免得罪了他,为今后惹下祸根。
“不用我说都督也应该知道,我仁义军尚未发难,朝廷便派出三十万大军前去围剿,结果只落得个折戟沉沙、全军覆没,谁知朝廷仍然痴心不死,今次又派出三十万大军犯我疆土!”莫孤雁气愤道,转而眼光一寒,“可这三十万大军在本王眼中,只不过土鸡瓦狗而已,本王早已设计好一切,他们不来便罢,来了,慕容狩、侯文义便是他们的榜样!”说到此,莫孤雁顿了顿,语气一缓,叹了口气继续道:“真正使本王寝食不安的却是都督您哪!”
“什么!是我令首领忧心?首领此话言重了吧!”白远山一惊,莫不是仁义军要拿自己开刀吧?仁义军是有这个实力的,二十万大军尸骨无存、十万大军临阵倒戈,如此的结果怎不令人胆寒!
“我哪里敢夸大其词,都督应该知道,当今朝廷残暴无道,横征暴敛,置百姓于水火而不顾,已然失了民心、违了天意,本王率众聚义也实属无奈之举,试问天下间有谁放着安生日子不过,愿意去打打杀杀呢?但都督却与那暴君不同,都督治理下的白龙行省繁荣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莫孤雁推崇还来不及,自是不敢与都督为敌,可都督毕竟是朝廷的人,派兵帮助慕容宛晴围剿我仁义军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如此一来,莫孤雁为求自保,免不了要与都督一战,可怜白龙行省的百姓要因此而不得不遭受兵刀之苦,从此流离失所了!莫孤雁起兵本是旨在为天下苍生谋福,现在却要害了已身在福中的白龙行省百姓,叫我如何寝食得安?而这其中最关键的不正是都督您吗?”莫孤雁娓娓道来,“而且,我听说慕容宛晴已然来到了白龙城,为的也正是此事。”莫孤雁说完,神态悠闲地望着白远山。
“首领于心不忍,却不知老朽也有自己的难处。”白远山稳了稳心神,诉起苦来,“老朽身为朝廷命官,朝廷便是再不对,也不敢稍有二心,朝廷若是下旨,我岂能不从?可老朽不仅仅是朝廷的都督,更是白龙行省上千万子民的都督,首领以慈悲为怀,可我也不是铁石心肠,亦不愿把百姓往火坑里推。在朝廷与百姓之间,老朽也是左右为难,夹在中间不好做人哪!”
“都督若能为百姓着想,自是万民之福,莫孤雁怎敢为难?只是是非之间,都督还是应该早做决断的好!不瞒都督说,灰龙行省不日便会归我军所有,冰龙行省兵马都督苗传宗也已与我军暗中签订盟约,此次慕容宛晴大兴不义之师,冰龙行省绝不出一兵一卒相助,而且只要仁义军此次能成功击退慕容宛晴,苗都督愿意改旗易帜,顺应天意民心,归顺我仁义军,永做一个冰龙行省的藩王。只怕到了那个时候,都督的处境会更加尴尬,更加不好做人了!”莫孤雁无中生有,半真半假,让白远山摸不透虚实。
“首领此话当真?”白远山大吃了一惊,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问道,此时他已可肯定这个莫孤雁就是真的。依照他原来的想法,如若朝廷大势已去,他便拥兵自立,先攻下势力相对比较弱小的北邻冰龙行省,进一步壮大后再打下西面的灰龙行省或东面的西青龙行省,如此神龙帝国的半壁江山便落入了他的手中,建立不世基业,流芳百世。可听莫孤雁这么一说,自己的计划便要全部泡汤了,还有被吞掉的危险,让他怎么不吃惊!
莫孤雁郑重地点了点头,不容许白远山有思考的时间,紧接着道:“都督也许会以为以仁义军现有的兵力应付慕容宛晴的征剿大军已然捉襟见肘,怎会有多余的兵力去收复灰龙行省。”见白远山点了点头,莫孤雁接着道,“都督如果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仁义军现有兵力三十万,这还是本王极力缩减兵员的结果,‘兵贵精而不在多’,这是本王一贯坚持的建军原则,精兵可以以一当百,无坚不摧,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可一旦滥充兵力,好的带不起坏的,反而会使坏的带跨了好的,使军队变成一帮打不了硬仗的乌合之众!不然我仁义军便是要百万人马又有何难?所以本王的三十万仁义军足可抵得上朝廷的百万雄兵!这次慕容宛晴兵分三路,本王于金鸡岭屯兵五万,可挡她南路十万人马;黄时雨将军的五万‘飞云军’西入灰龙行省,收复那里乃是水到渠成的事,再得蛮夷部落归顺,五万兵力转眼间可成五十万,紫炎毓秀的十万人马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至于慕容宛晴那十万人马,我有善于水战的宋窗雨将军的‘天水军’,有无往不胜的小将军马鸣风,都督以为她还剩几成胜算?”
“这……”白远山张口结舌,早已惊出一身冷汗,如果莫孤雁所说属实的话,那么慕容宛晴此次是必败无疑。如果自己出兵相助呢?莫孤雁怕是早已做好了布置防着我了,莫说打败自己,就是派出几万人马拖住自己,等他腾出手来,哪还有自己的命在?自己要不要像苗传宗那样,也和他来个君子协定呢?不然等他击退了慕容宛晴的大军,那时再讲和怕就难了,自己才是真的大祸临头了!可转念一想,慕容宛晴也不是白给的,她也曾以少胜多,击溃了南方百万义军,莫孤雁能想到的慕容宛晴未必就想不到,比如这次莫孤雁来到了白龙城,慕容宛晴不是也来了吗?而且从整体实力上看,目前依旧还是朝廷占优,至于将来会怎么样,有谁能说得请,自己还是按兵不动的好。
“都督意下如何?”见白远山眼珠转来转去,闪烁不定,莫孤雁追问道。
“事关重大,请容许老朽再斟酌斟酌!”白远山故作为难道。
“本王不喜勉强他人,这就先告辞了!”莫孤雁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