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距京都五百里外,一群黑衣人将两位落魄青年团团围定。
原野上风痕尽现,人烟稀少。几座茅屋上稻草飘摇。一个放牛娃好奇地打量这群人,他只以为是大人们在玩骑马打仗的游戏,期待一场混战快点开打。
“秦仪,今日算是穷途末路了”
姬子昂一手持马缰,一手持长剑。披头散发,笑看眼前这些西阁狗贼.
“我秦仪打出生起就没走过好路!子昂,待会儿你找机会杀出去,就当我送你到这儿了”
“一兄不保,何以保天下!要走一起走!”
离夫抽出背上的两把斧刀,在身前摩擦了两下斧刃,星星点点的火花溅开。
“奉大佛爷之命截杀弑君者姬子昂!你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
离夫胯下的马儿一声嘶鸣,大刀阔斧冲来砍杀。秦仪将手中匕首甩将出去,刺中离夫坐骑的眼,马儿哀嚎一声陡然倒地。离夫在地上翻滚一圈已然来到秦仪马下,大斧劈出,秦仪脚点马首在空中翻身落地。
那匹马已被离夫拦腰砍断!
其余西阁狗贼尽皆出手,张小二祭出两道飞斧,直取姬子昂首级。姬子昂翻身下马,使出《白首剑太玄》第五道剑招“拂柳”荡开飞斧。
链锁翻飞,五道飞斧扑面而来。姬子昂一剑白首太玄,剑意侠客任行。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张小二的飞斧固然霸道,姬子昂的剑心却是死士剑心!
原野上剑气纵横,刀意淋漓,暗器翻飞,毒物乱窜。放牛小儿看得不亦乐乎,青牛跑了也不知道。
姬子昂身负五伤,杀三人。秦仪身负三伤,杀五人。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脚下鲜血在流淌。两人皆无力再战,截杀之人还有九个!
“秦仪,我对不住你!”
姬子昂用舌头舔掉嘴角流出的鲜血,侧脸对秦仪说道。
秦仪放声大笑,“法家浪徒”的模样尽现无遗。
“士为知己者死!”
“来世还帮你谋天下!”
九人开始再次冲杀,姬子昂缓缓闭上了眼睛······
风吹草低,乾坤朗朗。
数十位儒士踏风而来!
皆是六斗!
西阁九人只有张小二,离夫是六斗。西阁真正的高手并未参与这次截杀,而是被大佛爷用在了别处。姬子昂看到这些儒士不禁有些惊讶,自从昨夜发现山鬼大多陨落,自知事败逃离之后,他从未向任何人求助,大概也不会有人来助。
六斗儒士,君子剑心,大同之道。“登庙堂做门客是为安天下,持长剑入江湖亦为安天下!”。
只见数十柄君子白玉剑一齐使出《大同晷刻剑阵》之剑阵三甲“撼树”。西阁九人各自为营,胡乱冲杀,不多时就被斩杀在地。张小二断掉左臂,仓皇逃遁。离夫鲁莽嗜杀不肯逃命,最终死于剑阵之下。
姬子昂赶忙走至儒士身前,行礼道谢。其中一位消瘦儒士收起君子白玉剑,看着身负数伤的姬子昂缓缓说道:“段先生说,希望你能担起兴国大任!”
“段先生?”
姬子昂心头一惊。
“可是左相段居正?”
“是”
“段居正会帮自己逃亡?”
儒士到来时,他便有所猜测,但从未想过会是段居正派来的人。在他的印象中,段居正是个刻板的儒家子弟,积极出世官至左相,深受先帝器重。修身齐家安天下,是段居正活着的意义。论修身,段居正曾被张阳明誉为庙堂第一儒士。论齐家,夫妻相敬如宾,子女恪守《三字经》。乾丰三年(姬启元年号),丁母忧,辞官守孝三年,着孝衣,不食荤。只是安天下,段居正还没有达到对自己的要求。
姬子昂这才意识到儒生段居正才是真正安天下的大岐子民。当即面京都方面而跪,拜的是孔老夫子,拜的是段居正安国之心,拜的是天下黎民苍生!
“子昂定不负先生所望,唯我大岐,百代千秋!”
准备离开之时,姬子昂向几位儒士问道:
“众先生所去何处?”
枯瘦儒士面向青天,白云悠悠。
“此番救人本是一条死路。京都是回不去了,处庙堂之远则忧其君,入江湖亦可安天下!”
“珍重!”
姬子昂,秦仪策马奔西而去。流亡千里只为再次归来!
······
······
京都北方三百里。
此处刚刚经历一场生死搏杀,五位三斗死士尽皆倒地,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杨小兴看着手中的冬雷刀,脸上感到诧异。当被五位三斗死士围杀时,他以为自己这一行人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毕竟自己和刘禹溪尚未取道一斗,所谓丙丁就是一斗道法。但当自己拔出冬雷刀,五道金石刀意破空而出,将五位三斗死士一一劈成重伤!师傅给他留下了太多疑问,就连这把用了十几年的冬雷都藏有令自己震惊的秘密!
七七四十九道金石刀意刻于冬雷之上,何人有此等能耐?师傅说过,一把夏雪,一把冬雷,名字是无双取的,莫非这四十九道金石刀意是无双刻上去的?这两把刀的名字倒是起的奇怪,夏雨雪?冬雷震震?怪哉怪哉!
“三弄,你不随我们走吗?”
刘禹溪问道,他的手还遮着丹儿的眼睛。
三弄看向染儿,微微笑道:“我答应要陪染儿去澧南乌镇”
染儿勉强露出一抹疲倦的笑容,她已经懒得去猜这五位死士是谁派来的了。可能是杀自己的,也可能是杀杨小兴的,猜不过来了。
“小兴哥,你有什么打算?”
三弄看向杨小兴。
“走一遍江湖!寻找无双!”
“你呢?”
三弄又看向刘禹溪,刘禹溪笑了笑。
“我听说一元山上有很多宝材灵药,想拜入一元山 ,那里适合给丹儿治病”
“不过,我还是先陪小兴走一段”
风不止,草木摇曳,天空像被洗过一般干净。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待到山花烂漫时,谁在丛中笑?
杨小兴解下腰间的酒囊,猛灌了一口。酒囊里装的是师傅最爱喝的花雕酒,以前杨小兴不爱喝酒,但现在却忽然对酒有了一种莫名的情愫。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可他想活得清醒,没有酒,就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清醒!
他将酒囊递给三弄,已经开始习练《西坡词三百》的三弄变得有些不太一样。身上的书卷气似乎变淡了一些,举手投足间有着云淡风清的淡然。南海之畔,有一位黄袍居士,他在等一个弟子,一个可以肩扛三道,万里朝宗的关门弟子!
三弄喝了一口酒,风紧,尘土迷了眼。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三弄仰头看了眼天空,万里无云甚是洗练!
酒囊到了刘禹溪手里,他从小流浪街头,本就是无根浮萍。少年锦时,怎能偏居一隅?读不了万卷书,怎么也要行万里路吧!一口花雕入喉,故乡山川作舟楫。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人生何处不相逢!三人作别,杨小兴一行纵马北上,三弄和染儿朝西过凉州城再转而南下渡澧江。
杨小兴奔至山坡,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拉住缰绳调转马头朝三弄高呼:“澧南陈饕餮聚众数万,此去定要小心!”。
三弄也不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马鞭。
······
······
京都,朝堂。
大佛爷赵靖忠上参恭亲王弑君篡位,恭亲王姬子昂畏罪潜逃。
这一日,满朝文武皆骇然!
左相段居正神情肃穆,一言不发。右相李四逢表情自然,似乎并不感到丝毫惊讶!
姬启元坐在龙椅上,少见的正襟危坐,不再是先前那副懒散模样。他的目光聚在赵靖忠身上,令人捉摸不透。郭若甫侍立在皇帝身边,隐约看出了点什么。
皇帝是觉得手里的这把刀子有点太过锋利了,刀锋太锐,就得藏着,怎么藏?恐怕皇帝有的是办法。
“姬子昂意图弑君篡位,朕将其逐出大岐国境,入境杀无赦!”
段居正眉头微动,像是放松过了一些。赵靖忠却突然起身跪拜在地,用一种愚忠直臣的姿态大声喊道:“陛下切不可养虎为患啊!臣恳请陛下颁布邦国通缉令,追凶千里以绝后患!”
姬启元的嘴角牵动了一下,没有人能够看出他已经动了杀意!郭若甫向前踏出一步,八斗的威压尽皆冲向赵靖忠,赵靖忠一身肥膘乱颤,汗流如注。
“退朝!”
姬启元龙袖一挥,转身离去。李四逢瞟了一眼赵靖忠,径自离开了朝堂······
郭若甫昨夜查了永安城内所有六斗以上的悟道习武之人,却怎么也查不到一个用刀的七斗老汉。姬启元倒是不明白为何白夜堂堂上七斗高手会那么快死于非命,而他清楚地感受到那老汉并不是八斗。
如今两位上七斗高手都已死去,也正是因为白夜之死才使姬启元对赵靖忠起了杀心!七斗之身能够赶在八斗高手前发现机关并潜入笼内,那只有一个可能,白夜事先知道今晚会有谋杀!
一个臣子为了争权竟敢拿帝王的命作赌注,真是活腻歪了。倒是那七斗老汉是怎么出现的令姬启元感到迷惑。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一个将上七斗修为硬生生压制在甲乙境二十多年的刀客,明里暗里捉了不知多少贪官贼盗的京都捕快,与江湖上的无双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爱恨情仇的男人,岂能没有点过硬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