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好了!”下人满头大汗闯入书房。
黎羽不动声色将发收入袖中,“何事如此慌张。”
下人喘着粗气道,“那姑娘吵着要走,王爷吩咐我们一定将她看紧,可她身手奇高,小的们拦不住呀!”
黎羽笑得意味深长,“你且带路,本王倒要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
王府大门内,朗月正与一众家丁婢女博弈,他们围成厚厚肉墙,将朗月抵挡在外,朗月不想伤害他们,奈何又过不去,反复周旋之后终于不耐烦道:“你们都让开,不然我真的不客气了。”
“王爷有令,让我等看住姑娘,我等虽是宵小之辈,奈何不了姑娘,可若姑娘执意要走,也只能从香兰尸体上踏过去。”香兰语气坚定,毫无半分退缩之意。
未曾想这小妮子性情如此刚烈,倒与她天真无邪的气质不符,朗月登时有些头疼,
“王爷”四周人墙散开,众人皆弯腰行礼。
黎羽摆了摆手,命众人撤下,很快四周围没了人影。
朗月回头望他,笑得有些尴尬。
“姑娘这是要去哪?”
语气柔和,笑容温暖,朗月却不禁打了个寒噤,倒不是因为害怕,“去寻我一个朋友。”朗月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黎羽眸光闪动,随之朝前一步,眼底沁满笑意:“姑娘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怎么还记得自己有个朋友。”
他的声音麻酥地令朗月浑身发痒,她极不自在道:“自是有的,你与我又不熟识,怎知我没有。”
“姑娘如此重情重义,令本王感慨万分,可姑娘莫忘了,你于本王还有救命之恩未还。”
说话间又进一步,宽大衣袖不经意间划过朗月的手背,这下不但身上发痒,心底也麻酥酥的。
朗月双手环胸,眼神刻意回避:“那,王爷想要我如何报恩。”
黎羽俯身,轻声道:“做我的侍卫如何?”
往事回首,那一言一句再次念起,‘比起暗影,我更想做王爷的侍卫。’
黎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心道:“话是你说的,本王便随了你的愿,你可不能后悔。”
朗月一时失了神,竟呆呆开口,“为何?”
黎羽答:“自是因为本王想将你留在身边。”
留我?朗月觉得好笑,“王爷真会开玩笑。”
黎羽却是认真道:“本王从不说笑。”
朗月不说话了。
一会黎羽又问,“姑娘可是答应?”
朗月这才开口,问:“多久?”
一辈子,黎羽心中这般想着,却怕吓着她,便道:“春雪消融之后,本王自会放姑娘走。”
“好。”朗月爽快答应。
总共不过三个月,眨眼之间便过去了,既是承了恩,自是要报的,朗月这样安慰着自己。
如此到了第二日,翌日清晨,朗月推开院门,但见一青年抱剑倚在门边,青年自诩清风,乃王爷的贴身侍卫,此人面寒如霜,不苟言笑,想来对她抢了他职位一事很是不满,青年寥寥扫了她一眼,指给她一条‘阳关大道’。
道:“早朝过后,王爷每晨都会漫步于后园,既为侍卫,理当随侍左右,你今日起的太晚,明日断不可如此。”
朗月随意点头,待那侍卫走后,简单梳洗过后,挑上一件最为满意的红衣,便找去后园。
糊里糊涂做了人家的侍卫,便应该担当起责任,反正不到半年光阴,弹指一挥,烟消云散,待恩报完,再走也不迟,其实就算现在不报,他日再寻机会也是要报了这个救命之恩的,毕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思罢,心中畅然几分,此后园极是好找,未走上几步,然后跨过一道拱门,一个蔚为壮观的园子赫然出现在眼前,朗月惊叹,这么大的园子,怕是有半个王府之大,究竟是有多爱花草,才会弄这么大的园林,假山流水,然这些常景并未能吸引朗月。
倒是一颗杏树引了她的目光,此杏树非比寻常,树干之粗,有三人合抱之势,金黄叶子除去枝干上的,落叶铺满方圆一里。
树下竟是有人!朗月倾身上前,杏树下,粉衣女子翩翩起舞,旋转之间,裙摆似莲花绽放,落脚之处,轻柔至极,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内敛而清纯,却在水袖抛出之际,将所有的力量一并释放,似是呐喊,似是高呼,柔中带刚,刚中兼美。
朗月也被她的情绪感染,不知觉间已跨过了桥,一曲舞毕,女子眉心微蹙,面似悲似怜,她微喘着气,察觉到有人,唇边勾起一抹笑,回身却只是个小姑娘,女子先是怔愣,随即以袖掩面,连连后退几步。
朗月自知冒昧,躬身致歉:“如是冒昧,烦请姑娘海涵,只是,”朗月抬眼,微笑道:“姑娘之舞姿,天下无双,纵使我这舞痴,也深陷其中,冒昧过问,不知.....”
“姑娘!”身后响起一男声,朗月回头,却是方才那侍卫,等再回头,女子已无了踪影。
“方才的姑娘哪去了?”朗月向清风询问。
清风却是摆着脸,道:“姑娘快去吧,王爷还在院中等着您呢。”
“侍卫不是说王爷在这园中吗?”朗月不解。
清风道:“那只是往常,今日不知怎的改了性子,姑娘这会子都未去,王爷可是骂惨了我。”,话语间说不尽的委屈。
原来如此,朗月扫了清风一眼,想起他方才的高傲样,看来只有他家王爷才能治得了他。
朗月被推搡着来到王爷的落处,好巧不巧,她偏偏住在隔壁,说是无心怕是没人会信。
朗月理了理发鬓,将门推开,却在抬眼的一刹那愣住了,但见黎羽一身青衣,束发戴冠立于院中,青石台上,他负手而立,见她来,冲她微笑,虽是秋月却好似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春风。
轻风拂过,将她理好的鬓发再次吹乱,她开了口,“王爷为何立于此?”
“自是为了等你。”声音轻柔,似那风在耳鬓厮磨。
一刹那间,朗月似乱了心性,羽睫不时的抖动,她尴尬笑了两声,转身掩上门,然后几步来到黎羽面前,道:“王爷可有何吩咐?”
黎羽道:“随本王来。”
朗月跟在其身后踏入书房,黎羽来到书案之前,将宣纸铺平用镇板压上,做好这一切后,抬眼瞧向朗月:“可会磨墨?”
朗月看了眼砚台,迅速摇头又点头。
“究竟是会也不会?”
朗月颤声道:“兴许会?”
黎羽被她这话逗得乐了,“什么叫兴许会,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朗月面露难意:“那应该是不会的。”
黎羽随手点了下她的眉心,宠笑道:“你这含含糊糊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说完将一滴水滴在砚台上。
朗月捂着额头,嘴唇不经意间咬紧,每当她紧张时,总会下意识地咬紧嘴唇。
这时黎羽回头,对她道:“你来试试。”
朗月虽有推脱之意,却还是应了声,拿起墨锭开始在砚台上磨。
“力度大了,小些。”
只听得黎羽一声话,朗月哦了一声,随即收紧腕上的力气。
“轻如鸿羽,力度又过小。”
“哦”朗月再次回应,又加大腕上的力气,可这力道却怎么也掌控不了,不是过重就是过轻,一来二往竟溅出不少墨汁,险些落在白净的宣纸上。
黎羽见状,叹了一声,轻声绕到她身后,身子前倾,手附上她的手,朗月正低头磨得认真,陌生触感碰到的一瞬间,身子猛地弹起,后肘便重重抵在了黎羽的腹间。
“王爷!”朗月惊得捂住了嘴,此时黎羽面色通红,项间青筋凸起,细看双目似有含泪,黎羽直起腰身,摆摆手:“无碍。”
朗月十分愧疚,不过他好赖不赖,偏偏在背后吓人,方才情急之下,她竟生出了要将身后之人摔倒的念头,这可怕的警觉性,幸亏她没真的动手。
朗月望向面色稍有缓和的黎羽,唤了一声,“王爷,”,黎羽看过来,朗月又指了指砚台,道:“这....”
黎羽连忙摆手:“不必了,你且搬个小桌,坐在对面习书吧。”
“习书!”没错,就是看书!
《大学》,《中庸》,《论语》......她纵是有心钻研,也有心无力啊,可叹他一天都瞧些什么书,艰涩难啃,生僻难懂。
朗月埋在书堆下,不一会就打起盹来,可这盹打的也不舒服,因为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没有恶意,却令她浑身痒嗖嗖的。
朗月抬头,透过书缝往外瞧,好巧不巧,刚好与黎羽对上眼,朗月赶忙将头缩回,王爷盯着我作甚?朗月心里泛起嘀咕,错觉,一定是错觉,屏气凝神,朗月再次探出头。
此时黎羽眼中,一颗圆圆的脑袋时上时下,那双大眼睛透过书缝小心窥探,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却被人尽收眼底。
朗月越看心里越虚,倒不是她胡思乱想,实在是黎羽盯得她心发慌,那种眼神,似要将她看穿了去,朗月终是坐不住了,抬头呆呆问了句:“王爷为何一直盯着属下看。”
不知怎的,似鬼使魔差般,黎羽开了口:“喜欢。”淡淡二字,平淡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