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姚真意两人站在渡口边,望着俊俏书生登上了那艘依江而下的渡船。
临走时,秦骧笑着与两人说道,若是到时候途径梧桐书院,可以去那里寻他,一定不醉不归。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如今到了分别时,少年多少有些不舍,而贾奕邴则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有机会一定去。
在渡船远去后,两人便继续赶路,夜幕逐渐降临后,他们走到一座破旧的老庙,便打算在这里歇息一晚。
夜幕时分,
“噼啪”
姚真意坐在火堆旁,往里面丢了块柴火进去,而后再起身走出外面拾捡柴火,贾奕邴坐在地上看着少年忙碌的身影,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这位背剑青年吧嗒吧嗒嘴,倒是有点想喝酒了,可是眼前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来美酒佳酿?
他眼角突然瞥见少年行走时,腰间摇晃的那枚赤红葫芦,眸子一亮便挥手叫道,“姚老弟!”
姚真意刚把那些干草铺好,正准备再去外面捡些柴火,听见贾奕邴叫了自己便转过头来疑惑道,“贾大哥,怎么了?”
地上坐着的贾奕邴笑眯眯地搓了搓手,像极了瞧那些娇媚女子的眼神,让少年不由得地打了个冷颤,脸色古怪地望着这位背剑青年。
“你那酒葫芦借我瞅瞅呗?”贾奕邴饶有兴致地盯着那枚赤红葫芦说道。
听闻此言,姚真意这才明白,原来贾大哥是对自己腰间这枚葫芦感兴趣。
于是他解开那枚葫芦,而后走上前去笑着递给贾奕邴,“当然可以,贾大哥,给。”
背剑青年接过这葫芦,揭开盖子嗅了嗅,待明了其中所装何物时,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骂咧咧道,“暴殄天物!简直是浪费啊!这葫芦你竟然拿来装清水?!!”
姚真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贾大哥,我,我不会喝酒……”
贾奕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随后他对着少年招了招手,示意过来这边。
姚真意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往贾奕邴那边走过去然后坐下。
背剑青年正了正神色,这才笑问道,“姚真意,这赤红葫芦是谁给你的?”
听闻此言,少年便有些哀伤地轻声道,“是一个对我很好的人给的……”
贾奕邴瞧见姚真意这般神色,不由得轻叹一声,“你这枚葫芦可不是个凡品,是归属上佳品阶的“养剑葫”。”
话落,少年更加疑惑不解,好奇地问道,“养剑葫?”
“滋——”
背剑青年点了点头,随即将手中那枚赤红葫芦倒立过来,里面的清水顷刻间倒流而下,两人面前的地上顿时湿了一大片。
姚真意先是有些不解贾大哥为何如此,紧接着便是心中一惊,睁大眼睛地盯着前面。
只见在贾奕邴伸出手握住反转的那枚葫芦,如今已过了许久,却依旧在不停地往下落水,似是无穷无尽一般。
“这是?!”
见此一幕,少年心中有些骇然,因为他突然想起,自从在那红叶镇上往这枚赤红葫芦装了清水后,就一直没加过水,而这些日子都有饮用葫芦里的水。
但这枚赤红葫芦里的水就从未见底过,起初少年只是以为葫芦里面比较宽大,如今见到这般奇异的景象,这才有些动容。
就在这时,贾奕邴将手中那枚葫芦转了过来,重新盖好丢回给姚真意,笑骂道,“所以说你小子真是不识货!这枚寻常人甚至是山上之人求而不得的养剑葫,竟然被你拿来装清水,若是被赠送的那人知晓此事,怕也会痛骂你一顿!”
姚真意起初得到这枚“养剑葫”,那时候他刚从白驹镇开启的洞天出来前便已被梁仲年打晕,自然不知梁仲年给他留下了这枚养剑葫。
醒来后才从苏先生口中得知,梁大哥把这枚葫芦留给自己了。
背剑青年说完后,见少年痴痴地望着手中那枚赤红葫芦未曾言语。
待他再瞧清些许,发现在那火光照映中,这位平日里皆是一副笑脸的儒衫少年,此时那张脸上竟是落下两行泪水,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到这时贾奕邴若再不明白其中缘由,就该一头撞死了。
只见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姚真意的肩头,少年回过头来,脸上依稀有着两道泪痕,这位背剑青年破天荒没有再嬉皮笑脸,难得地温和笑问道,“这枚养剑葫原先的主人,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位很重要的人吧?”
姚真意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浮现那位一袭黑衫身后背剑,手里拿着酒壶,脸上永远都是笑容满面的俊俏男子。
昔日镇上,喝醉了总爱搬张板凳在那坐着睡觉的小镇看门人。
也是教自己学拳,教自己修炼,教自己做人要快意的梁大哥啊……
少年很想再跟那位黑衫背剑男子说一句,梁大哥,在我心中,其实你早就是一位大剑仙了!很大很大的那种,剑术很高!人也很好呢!
只是少年心里这些未曾说出的话,而此生怕是也再无机会了……
姚真意收回思绪,双手仍旧握着那枚赤红葫芦,一想到这是梁大哥曾经用来喝酒的,少年心中便越觉得暖和无比,连这夜间下降的冷意都驱散了些许。
于是他转过头对着一旁的背剑青年轻声道,“贾大哥,你继续说吧,我想知道更多关于这养剑葫的事情。”
贾奕邴点了点头,这才缓缓开口道,“传闻天地开之初时生有一条上古藤蔓,那条藤上结有无数细小的灵籽,也就是后来的养剑葫。而在一处洞天福地现世时,被那位道祖偶然发现,道祖见其生长有序,且浑然天成,便赐名“葫”之一字,或许是沾了那位道祖的道法自然缘故,这些“葫”开花结果后,就变成了你手里这种养剑葫,只是这养剑葫自然不能与人间那些普通的葫芦相比。”
顿了顿,这位背剑青年紧接着说了一句让少年动容不已的话语,只见他随后笑着说道,“寻常葫芦装水或是盛酒,撑死也就八分饱,而这养剑葫却可以装下千百斤,且据我所知,有人所持养剑葫甚至可以装下一条长河,乃至更多!不仅如此,这养剑葫为何称为养剑葫,其寓意就是它可以温养剑修之剑气,甚至是剑修的本命飞剑!”
姚真意听到这里,早已呆若木鸡,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小的一枚葫芦,竟可以装下长河灌溉,最令他心生火热的是贾大哥最后一句,温养剑气与本命飞剑!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手里这枚看似普通的赤红葫芦,同样可以温养剑气与本命飞剑!
少年回过神后,对旁边坐着的贾奕邴郑重地说道,“贾大哥,谢谢你!”
若不是听闻贾奕邴所说后,姚真意怕是不知道这枚赤红葫芦的来历,真就把它当成一个用来装水的普通葫芦罢了。
听闻此言,背剑青年摆了摆手,而后淡然笑道,“这有什么的,姚真意,等你出了大汉王朝,去见过外面的世界后,就不会像现在如此这般感到奇怪了,外面的世界精彩地很呐,什么天上游的仙家渡船,还有那些动辄搬山填海的大能者,亦或是蛟龙走渎只为化作真龙……”
说到最后,这位背剑青年一扫往日的吊儿郎当,此时他的脸上有着少年这些日子从未见过的豪情万丈,“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谁言吾辈多寂寞,未登山巅高处,不知众山只道是平平无奇!”
而后,贾奕邴直视少年笑道,“姚真意,要走过人间,闯过江湖,喝过最烈的美酒,见过最美的风景,人这辈子才没算白活!”
听闻此言,姚真意点了点头,心中对大汉王朝外面的世界更是向往不已,同时也明白,唯有自身修为上去了,才有自保之力,否则这一切都只是空谈。
在与贾大哥聊完后,少年便起身继续走桩练拳,如今他心中铭记着,递拳已到三十万,但是远远不够,不够,起码到一百万才算刚开始而已。
月光下,姚真意在庙外练拳,走桩之间犹如龙行虎步,出拳递拳之间越发得心应手。
背剑青年则是双手抱头躺在破庙里的干草上,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有些痴了,过了一会他便觉困意袭来,渐渐呼吸平稳下来,显然已悄悄入睡……
——
次日,
昨夜少年在走桩练完拳后,又坐下盘腿修炼起那套剑诀。
如今筑基境界的吸取天地灵气自是比那原先的炼气境快了不止一点,以至于他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待他再次睁开眼时,竟是已然天亮了。
少年坐在庙中往外一眼望去,此时天刚微亮,庙外皆是一片白蒙稀薄雾气笼罩,有些清晨时分格外渗人的寒意,不过他早已习惯了这般气候,再加上如今修炼的缘故,对此倒是无何不适。
“?!”
姚真意刚想起身,眼角却瞥见在那庙外似是有两道人影。
待他凝神望去瞧清后,顿时神经紧绷起来,是位面容煞白的小男孩与一位面容苍皱弯腰的老妪,两人站在庙外露出渗人的笑容盯着坐着的少年,只不过不知为何却一直站在那里,似是半点没有进庙里的意思。
“不用担心,只是两缕孤魂野鬼罢了。”
就在少年准备起身应对时,一只手拍了下他的肩头,他转过头,郝然发现背剑青年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了,正笑望着自己。
贾奕邴对姚真意说了一句后,便瞧向那两只“光天化日之下”现身的孤魂野鬼,对他们冷笑道,“还不离去?”
听闻此言,庙门口那位面容煞白的小男孩对着背剑青年与少年吐了吐个舌头,如若不是面容过于煞白,倒是有几分调皮的模样。
那位弯腰的老妪则眉头一皱,随即过了会似是也妥协了,冷哼一声便拉着小男孩转身离去,两道身影走入雾中消失不见。
“贾大哥……他们…”
就在那小男孩与老妪离去后,少年对背剑青年疑惑地问道。
贾奕邴轻叹一声,随后才缓缓开口道,“人死后,若是心有不甘,且心中执念,或是怨气过于强烈,就会“假死”,也就是你所见这般,化作孤魂野鬼游荡天地间,这也是佛家为何要求渡世人的缘由,同是不外乎也让这些无家可归的“鬼”消了念头,从而踏入轮回道转生投胎…只是,说是如此这般,真正要做到却非易事……”
说完后,贾奕邴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这也是我道听途说,至于轮回什么的,是真是假,怕是无人见过,或许只有那些“鬼”见过了。”
“恩”
姚真意点了点头,随即便不再追问下去。
背剑青年也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对少年笑着说道,“行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