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垂关隘,
这里距离大汉王朝有数千里之远,而在数座山峦之上依稀可见那道数高丈许巍峨城墙,由此可见大汉王朝国库所耗费之大。
此处地势多山脉绵延不断,因此又被这里的人们称为“南垂关”,更有文人为此提笔写下“垂稀暮长远千里,南阳庐下关隘起。”
此时,在这处城墙关隘底下的黄沙道路上,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正缓缓行驶在这大汉王朝的边关中。
“哒哒—”
马车行走时,离长歌坐在车头一只腿落下随着车走摇摆,他背靠在门边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拿起腰间那只紫金葫芦喝了一口酒,这位青衫游侠郝然做起了这辆马车的车夫。
只见他喝了一口酒后,侧过头对着车里那位闭目养神稳坐的老人笑问道,“余老头,到底还有多远,这都走了有段日子。”
马车里端坐稳居的老人郝然便是大汉王朝那位余阁老,也就是昔日白驹镇上药铺那位孙掌柜的。
老人今日穿了一件儒衫长袍,头上插了一支檀木簪子未曾戴高冠,对他来说这就是最好的仪态。
听见离长歌的笑声,这位正在闭目养神的老人睁开眼睛,轻笑道,“离中军怕不是等不及喝那梅花酒了。”
“啪!”
外边那位青衫游侠甩了下缰绳,马儿屁股挨了一记,脚下马蹄便走得快了些。
只见他笑骂道,“余老头,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净拿酒说事,再说你又不是不知晓老子最怕听见酒之一字,听到耳里却勾得人心直痒痒。”
听闻此言,老人笑了笑习惯性地从袖中拿出那杆老烟枪,只是他突然想到那位故友可不喜这味道,便将那杆伴随自己已有数十年的老烟枪放在一旁。
之后,这位高居庙堂戎马一生的老人,双手拢袖对着外边的那位青衫游侠拜谢道,“老夫在此谢过离中军。”
他谢的便是途径大汉王朝境内时,这位青衫游侠的一路护道。
只见那位青衫游侠再次笑骂道,“余老头,要谢就拿那梅花酒来谢我,别尽扯这些没用的。”
车里,那位向来在庙堂之上不苟言笑的老人听闻此言,朗声笑道,“那就不醉不归!”
离长歌无声笑了笑,一道森然剑气突然从他坐着的马车上悄然射出,直接贯破天际往后边某座远处的山峰斩去,剑气落在那里后响起一道骇人的惨叫声。
这位青衫游侠仍旧靠在马车上,双目直视前方好似未曾听见那声惨叫声,只见他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一身飞升境的波动瞬间布满方圆百里,竟是惊动四周山上的鸟兽作散。
他心里冷笑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驾!”
这位方才释放飞升境修为波动的青衫游侠,随即一扬手中缰绳,马车便飞快往前行去,很快便在这条黄沙道路上慢慢消失……
与此同时,
在方才那剑气落下的地方,一道弯腰蹲在山上密林中的身影,低下头骇然地盯着旁边躺在地上,那具已经被剑气一分为二的尸体。
只见他反应过来后吞了吞口水,急忙伸手擦去额头的冷汗,可惜背后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谁能想到地上那具一分为二的尸体,方才还与自己言语来着……
——
晌午时分,
马车便到了大汉王朝千里以外,一处名为“落梅”的村子,村如其名到处皆可见大片梅树,只是这梅花唯有冬季才开,如今正是春暖花开时,因此那梅树虽多却不见那繁花盛开。
在村口停下车后,离长歌坐在马车上伸了个懒腰跳下车,侧过头来对着里面那位老人笑道,“到了。”
老人弯起身来伸手掀开车帘,郝然瞧见了这村子的样貌,此时他心中竟是多了几分怯乡之意。
想到这里,老人摇了摇头心里失笑道,年轻时记性好,每逢思乡,人事历历在目,心之所动,身临其境,宛如返乡。
如今这上了岁数,记忆模糊,每逢思乡,反而感觉离乡更远。人生无奈,大概在此。
离长歌也不出声打断这位老人的思绪,他往那看似也就方圆大小的村落,心里有些好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才能走出了眼前这位了不起的老人。
这位青衫游侠随即收起思绪,心里笑骂道,老子是找那梅花酒喝的,想这些没用的干嘛。
话说回来,如今这梅树不开哪来的梅花酒,余老头怕不是在忽悠自己吧?
余万生弯腰钻出马车抬脚落下后,这才站起身来瞧了一眼那村子,心中有些颤动,想不到终究还是回来了。
只不过接下来让离长歌疑惑的是,这位一身儒衫的老人抬脚往前走去,却不是走向那处村子,而是往另一边上山的道路走去。
见此一幕,这位青衫游侠疑惑开口问道,“不进去瞧瞧?”
只见老人顿下身形背对着他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轻叹一声道,“不了。就算进去了也是徒添无用的伤感,走吧,正事要紧。”
离长歌听闻此言抿了抿嘴,抬脚无奈地跟上老人脚步,一同往那山中走去。
两人走在山路之上,过了那梅林后,却发现眼前多了一片竹林,此时虽是晌午时分,在这阴影密布的竹林中倒也不会过于炎热,反倒是有几丝清凉之意。
离长歌越走便越觉得此地不简单,这里的灵气太浓郁了,浓郁地有些令人觉得可怕,而令他感到诧异的是,置身其中却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
就在两人往前走去时,一栋竹楼郝然出现在他们眼前,那栋竹楼约有两层高许,在其周边围了一圈青葱竹墙,而在竹墙左边则是有一扇木门,一眼望去倒是颇有几分隐居山林的意境。
余万生走到竹墙的门边入口处,犹如回家一般轻轻推开木门抬脚便往里面走去。
见此一幕,那位青衫游侠紧随其后也抬脚往里走去。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就在两人抬脚刚走到里面,郝然听见一声慵懒似是刚睡醒一般醇厚的朗笑声。
而后便是一阵急促下楼的脚步声响起,两人闻声瞧去后,只见在这栋竹楼的门边,一位穿着玉色长衫的中年儒士赤足站在那里,眼中充满笑意地望向这边。
见此一幕,
老人激动地乃至浑身颤抖,眼中已有些许泛红,只见他抬脚匆匆地快步往前边走去。
那位赤足站在门口的中年儒士,也同时往下走去。
老人与中年儒士郝然抱在一起,中年儒士松开后手率先笑道,“文长,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听闻此言,老人,也就是余万生,他却仔细地瞧了瞧中年儒士犹如温玉的面容,而后才开口笑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幅模样,一点都未变啊。”
中年儒士先是笑而不语,而后瞧见老人身后那位腰后跨剑的青衫游侠,这才对着他问道,“这位是?”
不远处站着的离长歌方才一直未曾出声,此时见中年儒士开口询问,这才拱手抱拳道,“在下游侠离长歌,见过先生。”
来时余万生已然跟自己说过,此次所见故人与他一般年纪,只是未曾想到竟是位中年儒士。
中年儒士双手拢袖,回以拜礼笑道,“在下颜春秋,见过离兄弟。”
打过寒暄后,颜春秋这才对两人笑道,“屋里说话去。”
两人点了点头,一同随他走进竹楼。
离长歌进了那栋竹楼后,却发现地上竟是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光影文字,而令他惊奇的是,此地竟有了方寸小天地的感觉。
方寸小天地,顾名思义与修炼之人所拥有的人身小天地相似,都是属于自身所拥有,却又有不同,前者在于大道彰显无形之中概括方寸之间,即可当做无形牢笼,亦可当做自身领域。
后者则是体内自成一体,纯粹属于修炼经脉,而一个是在体内,一个是在体外,自然有所不同。
这位青衫游侠在进来时,心中就已明了,这合道文字一事唯有那儒家门生所属,而显然这位颜先生的修为境界,比起自己只高不低,甚至能说深不可测。
竹楼二层,
三人盘腿坐在一张矮桌旁,桌上则是放着几壶离长歌心心相念的梅花酒,这位青衫游侠瞧见中年儒士拿出酒后,便迫不及待地握住其中一壶。
他掀开红布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当即对着中年儒士伸出一个大拇指,放声笑道,“香,香得很!好酒!”
见此一幕,余万生没好气地笑骂道,“痴酒如痴命。”
青衫游侠听闻此言嘿笑一声,随即拿起手中那壶梅花酒小酌一口,扑鼻而来的香淳,入喉与寻常酒水也不同,带着一股清香味,当真是稀有佳酿啊!
这酿制梅花酒讲究花期,需在梅花未曾凋谢时精心采摘下来,再花费不少心思酿制,且还不论那保存此酒的繁琐。
这也难怪向来对酒眼高于顶的离长歌,会说是不可多得的佳酿了。
颜春秋见此一幕也不奇怪,世上百般人见得多了,唯有这般真性情之人瞧得顺眼且顺心。
过了一会,
这位中年儒士对着一旁的老人温和笑道,“文长此次寻我,除去访友,恐怕还有别的事吧。”
听闻此言,老人点了点头笑道,“想让你走一趟大汉王朝。”
颜春秋瞧了一眼这位多年未见的故友,谁又能想到自己与他是一般岁数,如今他却已白发苍苍。
只见他轻声问道,“是为大汉王朝而来?”
老人摇了摇头,郑重地说道,“老夫是为这天下百姓而来。”
话落,这位高居大汉王朝庙堂已久的迟暮老人,转过头瞧了一眼竹楼之上那些摆放整齐的诸多书籍,世人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可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位中年儒士,自己的故友,早已合道天下的书籍,文理皆在一身。
而此次他便是受了国师李卿泽所托,请出这位隐居于此的故友。
昔年曾有一位儒家门生,在那被称为“圣地”的儒家书院中,写下“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被奉为堪称传世至宝的这句话,之后他更是入道圣贤书,一跃成了那儒家圣人。
中年儒士瞧见老人眼中的希冀,想起了这位故友昔年“折笔从戎”,毅然决然投入大汉王朝,为大汉王朝闯下汗马功劳最后退居于庙堂,如今已是迟暮之年。
他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便随你去一趟大汉王朝。”
老人见故友应承,抚须笑了笑,再瞧见一旁只顾闷头喝酒的青衫游侠,倒是有些想念白驹镇那位黑衫背剑的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