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云门村之后,陆铭又开始犯难了。
少女的玉佩没能给人家修理好,自己又不能带着她一起回药泉边去,而且还不好意思撵人家走,这可怎么办?
于是便问道:“姑娘,你家是哪里的呀?没有别人陪着你一起来吗?”
少女把陆铭手掌抓过去,在掌心写道:“我没有家,就我自己一个人。”
陆铭有些吃惊,不知道该说什么。少女又写道:“我爹爹妈妈都死了,就我一个人逃难出来的。”
这下陆铭更加难堪了,咳嗽了一声,道歉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勾起你的伤心事的。”
少女微笑着摆摆手,没做太多回应。
陆铭又问道:“那你现在有住的地方吗?”
少女摇头否认。
陆铭盯着她那姣好的面庞看了一会儿,心想虽然不能带着她到药泉边去,可是总不至于把人家一个女孩扔在大路边吧?
回头看了一眼云门村的方向,思量着若是把她带到村子中找户人家借宿,恐怕会招来闲话。正犹豫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秦二娘的脸庞,便拍手道:“对呀,可以去先生那里呀!”
于是对着少女说道:“既然你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不如这样吧,我带你到我先生家里借宿一宿,等明天帮你把玉佩镶嵌好了,再做别的打算?”
少女顺着陆铭眼神的方向往马别谷那头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才在他掌心写道:“是你刚才来的那个地方吗?”
陆铭也往那头看了看,暗道可不就是你跟着我过来的那边吗?
“对呀,就是那边。”陆铭点头道。
少女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之后,将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写道:“我不去!”
陆铭没想到少女反应会这么激烈,笑着问道:“为啥呀?我先生人很好的!”
少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铭,只管摇头摆手,末了才在陆铭掌心写道:“我害怕……”
陆铭疑惑的盯着少女,虽然觉得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奇怪在哪儿。
“你害怕什么呀?我先生那里很安全的!”陆铭不死心,又说道。
少女咬着嘴唇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也没有回答陆铭的话,只是写道:“算了,我不用你管了……你自己回去吧……”
陆铭越是见她这样,越不忍心将她一个人扔下来。可是明显这少女很抗拒跟着自己去马别谷那边,他也不能硬逼着别人。
他看着少女重重的叹了口气,在路边来回踱步,可是想来想去,除了秦二娘那里之外,自己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安排她落脚的地方了呀!
少女见他为难,轻轻戳了戳他的背心,等陆铭转过身来了,才又拉起他的手掌,写道:“我说真的,你不用管我。”
陆铭摇头道:“那怎么行?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何况我还把你母亲留下的遗物弄坏了?真把你一个人丢在路边了,我良心上也过不去呀!”
陆铭很认真的说着话,那少女就盯着他的表情看,脸上忽然挂起一丝笑意,然后拉着陆铭往云门山里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陆铭被少女这一下莫名其妙的举动搞得有点懵,傻乎乎的就跟着人家跑进了山里。
要想这云门山乃是从药泉去马别谷的必经之路,陆铭每天来来回回的,这十几年都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可以说这山里面的大路小路就没有陆铭不认识的。
所以当他被少女拉着跑到了一个自己没什么印象的山谷中的时候,可以想象得出他有多么吃惊。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我在云门山附近住了十几年都没来过这里!”
陆铭抬着头观察着目前身处的山谷,其实空间很狭窄,山谷上方又被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挡住了视线,所以说若非刻意寻找,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个地方。
少女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木枝,在地上写道:“我以前也没来过,是山里的鸟儿们告诉我的。”
陆铭看着这几个字扑哧笑了,道:“鸟儿怎么告诉你?莫非你还会鸟语不成?”
少女也笑了笑,摇头写道:“我听的懂鸟儿说的话。”
陆铭见她面上表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就当是少女的浪漫心思了,也不过分计较,搭话道:“行吧行吧,你说听得懂就听得懂吧。”
说着话,他又四处观察了一会儿,问道:“可是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少女指着不远处的一颗巨大梧桐树,然后在地上写道:“我可以在这里住下来的。”
陆铭也看到了那颗大树,走过去绕着树干丈量了一圈,起码要五六个成年男人合抱才能围住。
他是真的没想到,在这云门山里面居然还藏着这样一颗参天大树!若非自己亲眼看见了,打死了他也不敢相信!
他一边围着树干打量,不自觉便张着嘴惊呼了一声。
少女在他身边看得好笑,拉着他的衣袖扯了扯,然后指着树顶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便突然跃身而起,扶着陆铭一起跳到了梧桐树上。
陆铭算是被少女给惊着了!这么高的地方,自己一个人想要爬上来都费劲,她居然轻轻松松的就带着自己跳了上来?
不过扭头再看向少女时,只见人家一脸自在模样,就像是拉着自己随便走了几步路一样,压根儿没有一点费劲的意思。
“你……”陆铭低头看了看,好多寻常树木都落在了脚下。张着嘴想要说点什么,少女却抢在他的前面,拉着他往树干的另一边挪了两步,一个搭建完整的巨大树窝便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什么?”陆铭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够用了,歪过头盯着少女。
少女拉过他的手掌,在掌心写道:“这是我今晚的住处。”
“什么?你住在这里?”陆铭哭笑不得,说道:“这个窝一看就是山林里的大鸟搭建的,你住在这里,不怕晚上被鸟啄吗?”
少女摇摇头,写道:“这就是金雕它们给我搭建的。”
陆铭表示不信,扯了扯少女的衣袖,道:“算了吧姑娘,咱们还是别在这里待着了!你要实在不想跟我去马别谷那边,我可以在云门村中给你找个住处。这里太危险了,不能住在这里!”
少女见陆铭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又在他手心写道:“你不相信我?”
陆铭摇头笑道:“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只是你说的这些太过匪夷所思了……”
不等陆铭说完,少女便撅起了小嘴,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
她背过身去不让陆铭看见自己的正脸,然后忽然仰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清啸。没多久,就看见好几个黑点从云门山山巅之上快速飞近,慢慢的就能瞧出是金雕的影子了。
只听这些金雕的啼叫声远远传来,很快就盘旋到了陆铭的头顶。
这些金雕的凶悍程度在云门山周边可是远近闻名的,绝对称得上是方圆百里中的空中霸主!就在几个月之前,陆铭还亲眼看到过一只金雕从山野里掠走了小牛般大小的野猪。
所以面对着这些彪悍的猛禽,哪怕他已经迈入无我境了,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四五只巨大的金雕在陆铭跟少女的头顶盘旋了半天,等看到少女轻轻挥手之后,才缓缓落下来,停在距离他俩不远的另外几棵大树的树干之上。
少女等它们都停稳之后,朝着其中最大的一只招了招手,那只金雕才敢飞过来,落在少女脚边,温顺的用头蹭了蹭少女的衣摆。
这一幕落在陆铭眼里,让他看得目瞪口呆。少女见状,摸了摸金雕的身子,才挥手让它离开。然后来到陆铭身前,在他掌心中写道:“看吧,我没有骗人。”
陆铭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如何回话。少女也不强求,冲着陆铭笑了笑,然后又在他手心写道:“好了,我送你下去吧!”
等看到陆铭点头之后,才抓着陆铭的两边肩膀,轻轻一跃,带着他重新回到地上。
在下落的过程当中,陆铭清楚的看见了那几只金雕对着少女的背影低头行礼,这种感觉,就像是臣子跟皇上行礼一样,诡异至极。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回到地面,陆铭下意识的推开了少女,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女很敏感的觉察到了陆铭的态度转变,眼神黯淡了一下,捡起树枝在地上写道:“我们之前见过,在云雾山那边。”
“云雾山?”陆铭在脑海中飞快的回想着一切关于云雾山的事情,可是完全没有半点关于少女的记忆。
“什么时候?”陆铭又问道。
少女叹了口气,写道:“一个月之前。”
陆铭看着这个时间,又想了想。一个月之前,那会儿不正是娘亲跟六爷爷离开的时候吗?从那天开始,自己就每天跟在师父身边,除了几个墨家中人之外,哪儿还接触过别的人?更别提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儿了!
少女见他想不起来,只好又在地上写道:“那天我正在涅槃,你还在旁边为我护法。”
“涅槃?护法?”
陆铭越看越心惊。忽然又听到金雕嘹亮的啼叫之声从头顶传来,脑袋里就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那晚百鸟齐飞的记忆统统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少女又在地上写了几个字,拉着陆铭走近了看。
只见古意十足的篆书刻在泥地上面,写道:“我叫孟雪雯,凤族,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