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毫无察觉,更无防备的穆环珍,洪貔却显得格外慎重,他悄无声息绕到穆环珍背后,不断凝聚周身的力量,苏剑心知道,他这是要一击必杀,或许洪貔也明白,如果失手没能杀掉这女人,自己还是会被困住。
苏剑心也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
穆环珍身躯抖得比先前更厉害,随着气息调转,身上透出了阵阵白色雾气,嘴角又有血丝涌现。
就在此刻,洪貔突然弯曲四肢,腾空而起并朝穆环珍背后扑去。
刹那间,苏剑心一咬牙,用尽最大的脚力也飞向了穆还珍。
他终究不能对此无动于衷,看着一个女人在自己眼前死掉,这种事,苏剑心做不到。
穆还珍对身后洪貔毫无察觉,但对面前的苏剑心她却似早有防备一般,苏剑心刚起身,穆还珍便睁开了双目。
苏剑心本打算将穆还珍推离死亡,然而来到这美人面前时,穆还珍却拔剑而出,身形拧转到一旁,于此同时,自以为苏剑心是想偷袭自己,更是在半空中以一个极其绚丽的动作挥剑砍向苏剑心右腿脚跟,刹那之间便斩断了苏剑心的那条脚筋。
直到两人分别落地,洪貔才扑了下来,重重的砸在他们中间,引得山峰一阵摇晃。
猛然看到从天而降的洪貔,穆还珍骤然一惊,心中更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即刻便去寻找苏剑心的身影。
“他......难道是在救我!?”
穆还珍感到自己心里某个地方抽搐了一下,然而洪貔却没给她时间多想,就势便抬起左侧前肢,然后狠狠砸在地上。
灵气沿着地面炸裂,直扑穆还珍而来,穆还珍立刻躲闪,飞身而起后,快速掐诀,然后朝着洪貔打出一道紫气法咒。
原本凶恶无比的异兽被这功法击中后,顿时在原地挣扎起来,随着穆还珍运转功法,洪貔仰天长啸后,身形开始收缩,很快又变成了人的模样,粗大的铁链破开他胸前皮肤,竟然从肉里长了出来,蛇行一般缠绕在他身上。
对穆还珍而言,控制洪貔似乎并不费力,片刻后,洪貔如同先前一样,像具傀儡般立在了一旁。
苏剑心从地上刚起身便又一次栽倒,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右腿在不受控制的抽搐,脚踝以下,除了痛以外再无任何知觉,豁开的伤口中,血一股股的流淌出来。
“你,你刚才是......是想救我?”
穆还珍快步跑到苏剑心身前。
而苏剑心只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咬牙道:“不,老子刚才就想杀你。”
穆还珍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手中长剑落下,赶紧蹲下身躯去察看苏剑心的剑伤。
“滚!”
苏剑心突如其来的咆哮竟然似洪貔一般恐怖,吓得穆还珍顿时僵在了原地。
“穆掌门,你剑法可真好啊。”苏剑心爬着站了起来,“你不用看了,我这只脚也被你给废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滚吧,我不会再跟你去找什么十兽了。”
苏剑心忍着痛苦,扯下身上一截布条缠住了伤口,然后扶着崖壁,一点一点的往前挪,身后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此刻,他在内心对自己说道:“爹,我真该听你的,少管闲事,现在,我被人废了一只手一只脚,哼,哼哼,真是自找没趣,这次我多半是回不去了,但好在你交给我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好了。”
“你别走了,你流了好多血......”穆还珍在苏剑心身后跟着。
“用不着你管。”苏剑心挪到一棵枯树前,用力去扯那树枝,废了很大力气终于将那截枝杈扯断,自己又栽倒在地上。
穆还珍又蹲了下来,“我来帮你。”
“不必了。”苏剑心恶狠狠的又瞪了她一眼,穆还珍便不再动了。
此刻,穆还珍身上已然不见了一丝掌门气度,而更像是一个发现自己做错事的小女孩。
苏剑心徒手将那枝杈打理成了一根拐杖,然后拄着它一点一点的往前挪去。
穆还珍僵着身躯跟在后头,“你别再走了,你这样会死的。”
苏剑心不回答。
再往前追了两步,穆还珍便显得有些吃力了,自己若是再往前走,就会超出她能够控制洪貔的距离,经过几番周折后,她已经没力气再拖着洪貔前行,必须要经过长时间调息才能恢复。
一瘸一拐的苏剑心走得很慢,看着他这样,穆还珍止不住的在心中责怪自己,更是没有了强行去阻拦苏剑心的想法。
终于,苏剑心的背影饶过崖壁,消失在穆还珍眼前,思索之后,穆还珍只得赶紧坐下来调养内力,她打算自己恢复后再去寻找苏剑心的踪迹。
“他伤成这样,肯定走不快的,只要我早些恢复,就一定能追上他。”穆还珍心想。
走过那段崖壁,望着头上崎岖难行的陡峭山路,苏剑心不禁低声沉吟道:“苏剑心呢苏剑心,你干嘛要这么倔?要是留在那女人身边,说不定人家念及你的救命之恩,真会不顾一切的把你的脚治好,说不定连废了的这条胳膊也有希望,就为了那点男人的自尊,值吗?”
不管值不值,苏剑心都得继续往前走。他撑着拐棍,一半走一半爬的往前而行,心中虽然已被绝望笼罩,可苏剑心仍旧觉得,邓玄就在不远的前方。
残剑上带着的气息将苏剑心从东晋一直带到了北魏,无需什么秘法,苏剑心只要静心感悟,就能透过残剑,感受到那位剑神的踪迹。
苏剑心猜测,残剑上多半沾了老剑神的血或是灵气,才有如此效果,但想来也奇怪,这么长时间以来,老剑圣的位置都在苍秦山中,一直没有挪动,以至于苏剑心都开始怀疑自己那所谓的感悟到底是真是假。
走到第二日天亮,苏剑心实在是有些挪不动了,偏巧天空中又降下鹅毛大雪,苏剑心只得躲进一处山崖裂缝中。
好在苏剑心身上还备着一包救命的炒米,混着地上的雪,也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苏剑心觉得一时半会儿恐怕不会停,于是他又冒雪在外头捡来树枝,打算升一堆篝火。
虽然有火石,可要用一只手来打火,那可真是难如登天,无奈之下,苏剑心只能用左脚压住火石和干草,左手再用力去打火。
弄了将近半个时辰,火没点着,倒是又在左脚上划出了不少伤痕。
好在苏剑心做事极为专注,并没有因此放弃,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是把火给点起来了。
看着火光越来越大,苏剑心总算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他瘫软的往后一靠,目光不经意间向裂缝里头看去,当即便是一怔。
裂缝尽头的石壁下,居然坐着一个人。
苏剑心愣了一会儿才稍微平静下来,原来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的轮廓。
石壁下方铺着些干草,旁边有盏油灯和一些鸟兽的尸骨,一小堆殆尽的篝火下,甚至还有一只没吃完的烤兔子。
苏剑心看到那东西,简直不能忍,拄着拐杖快速挪过去,趴在地上抓起那剩余的烤肉便吃了起来。
放进嘴里的一瞬间,苏剑心就知道这兔子最多也就是一天以前烤熟的,也就是说,不久之前这里还有人。
等将那兔子吃得连骨头都不剩,苏剑心才终于平静下来。
他起身走到石壁前,先是看那人形轮廓,又摸了摸周围那些发黑并略显油腻的石壁,顿时心有所了。
很多人都以为那些在山洞里面壁多年的道士和尚很不得了,经过多年修行,他们面壁的墙上常常会留下自己的影子。
但事实却很可能是稀松平常的,要知道,这些和尚道士面壁虽不假,但也是要掌灯照明的,油灯常年在面前烧着,他们身后的石壁上自然会笼罩上油渍,因为身体的遮挡,所以他们背后的石壁上往往不会沾上油烟,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就显出了人的轮廓。
可即便如此,也需要修行者在同一个地方苦坐至少数年,苏剑心看着那人影轮廓,心中不由自主便想到:“这莫非就是邓老前辈修炼的地方?”
想到此,苏剑心连忙在四周寻找了起来。
那可是称雄神洲二十余年的剑神啊,苏剑心觉得,这种高人闭关的地方,怎么着也得留下些武学秘籍,绝世剑谱吧。
可找了许久却一无所获,苏剑心难免有些沮丧。
“如果这真是邓老前辈闭关的地方,又留有不久前的烤肉,那也许邓老前辈只是外出一趟,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
自言自语的说着,苏剑心便有了绝处逢生的喜感。他坐回篝火前,决心要再此等候邓老前辈归来。
正高兴着,苏剑心突然感到自己的右臂传来一阵极为难忍的瘙痒,他挠了几下又惊骇道:“我的手臂不是废了吗?怎么会这么痒......难道穆还珍学艺不精,那一剑并没有完全斩断我的筋骨?”
想着,苏剑心连忙扯下衣裳去察看,然而这一眼却叫他瞪大双目,惊得面无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