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扰?”兰庭公主缓缓走向那个婢女,婢女惊得瞪圆双眼,汗如雨下,紧接着,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婢女脸上,兰庭公主打完之后,还不解气,又一脚踹向婢女的肚子,生生将打打晕在地上。
然而周围却没有一人敢之声的,月貌心知不好,觉得再不叫大小姐出来,兰庭公主只会更为愤怒。
“公主请息怒,小的立刻去叫大小姐出来。”说完,她赶紧朝后堂走去。
丝珍阁店面通往后堂的道路全都以绒布铺地,踩上去不禁寂静无声,而且柔软细腻,非常的舒服,四周围墙壁更挂满各种丝绸,不禁显得华贵,而且让这里面的声音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走进来以后,月貌听不到一点声响。
然而当她靠近试衣间时,突然顿住了脚步,因为此时,月貌似乎隐隐听见用绒缎隔绝的试衣间内,传出来一阵让她心跳加速的声音。
那是喘息和呻吟,时而高亢,时而深沉,仿佛两团气流在不断交融碰撞。月貌从没听过这种声音,但似乎灵魂深处,她又对这粗重的喘息和呻吟极为熟悉。
月貌被吓住了,被吸引了,像是中了某种魔咒,如果她再年长几岁,那双手恐怕就不会再伸向面前的绒缎,然而此时此刻,中了魔咒的月貌内心却有一种冲动,她想看看那里面到底在发生什么。
“大小姐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了?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可是她最疼爱的丫鬟,理应......哼哼,不对,月貌,你就是想看罢了,你想看到那你本来知道却假装懵懂的画面,你想一窥它的真容......不,我只是关心大小姐,我得告诉她,那个疯癫公主来了......好吧,拉开吧,看吧,但别忘了,看到了之后,你就不再是你了......”
那绒缎的手感可真是曼妙啊,月貌拉开它的时候,丝滑和温暖将她纤细的五指紧紧包裹,就好像她眼前赫然出现的画面。
以上等皮毛铺砌的地板上,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子正抱着月貌最关心的大小姐,两人拥的是那么紧,彼此在不断纠葛缠绕。坐在男人身上的大小姐与月貌面面相对,起初是一眼惊讶,但很快,月貌就看到大小姐迷醉的脸上渐渐冲她露出一丝笑意。
就在兰庭公主等得极不耐烦,打算冲进后堂时,萧纯和月貌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过公主。”萧纯淡然笑着,朝兰庭行跪礼。
兰庭公主瞪了她一眼,却立刻笑着将萧纯扶了起来,“妹妹,都说了你不用向我跪拜......”
“要的,您身份尊贵,妹妹怎能失了礼数......”
月貌依旧魂不守舍,方才那画面不断在脑中闪回,使月貌的面色时而绯红,时而苍白,离开丝珍阁时,她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正眯缝着看着自己,回过头时,看到遮挡后堂通道的锦缎在微微摇晃。
寒意让头顶原本明朗的月光蒙上一层暮色,萧纯看着月貌,一阵沉默。
依照自己和月貌的主仆关系,她相信,自己就算什么也不说,月貌也绝对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可是萧纯心里依然不安,以她的性格,更无法将这些话憋在心里。
随即,萧纯深吸了一口气,淡然说道:“月貌啊,其实身为萧家的长女可一点都不容易,父亲总想着他的军国大事,兄弟姐妹们都是他的棋子,看上去好得很,实际上却没什么自由,就比如我那哥哥吧,他极好泼墨,向往着钟南山,向往着寒山寺,然而父亲却只让他帮自己处理政务,三弟性情豪放喜欢朋友和女人,父亲却整日把他关在书房,硬要他博学多才,修养什么才德,自然了,还有我那小妹,举世绝伦的美人坯子,她倒是挺合父亲心意,好像随时都能为我萧家抛头颅洒热血,可父亲也不想想,哪有女儿会如此坚强。”
月貌低着头,不发一言。
萧漫挑起月貌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早在四年前,我就和父亲谈过,让他把萧家的命运交给我,当时我想啊,这样一来,兄弟姐妹们就能解脱,就能快活,可是父亲大人却只是冲我冷笑,说我不知天高地厚,说我太高看自己了,哼,老糊涂,连自己最大的敌人是谁都看不清楚,还敢说我不知天高地厚?所以啊,我就自己做自己的,将来他就会知道,到底谁能撑起萧家的未来......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哼哼,其一,苏剑心偶遇剑道高人,获得灵剑,从此痴迷剑道......”
说到此,萧纯很是自豪的笑了起来,“什么高人?什么灵剑?不都是本小姐安排好的吗?那是一把我偶然得到的魔剑,此剑极为古怪,任何人只要伸手触碰,身心便会彻底被改变,所谓变成剑痴,那只是表象,实际上,苏剑心已然遭魔剑控制,他只不过是在做魔剑想要完成的事情罢了。如此一来,苏家明面上最大的继承者,便如同身死。”
“其二,苏钰,唉,也就是今日你所看到的那个胖子。”萧纯说道,“世人都以为那是只病猫,然而他却是苏家除了苏颜正以外,最可怕的人,藏了这么多年,骗得了世人,却骗不了本小姐,因为他除了身子差以外,还有一个弱点,哼,那就是喜欢上了我......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得偿所愿吧,那副外强中干的身子,再经我一折腾,哪里还活得长久,月貌你知道吗,我曾暗中苦学医道,每次与他幽会时,我都在暗中观察他,如今他元气彻底衰竭,已经活不过一年半载了。”
“苏颜正再深谋远虑,未来的继承者没了,他苏家也就彻底没了希望,届时,还怎么跟父亲斗啊。”萧纯看着那依旧灯火通明的远方,目光渐渐变得沉稳而坚定,“父亲真是老了,居然会上苏颜正的当,他现在恐怕以为自己已将苏颜正玩弄于鼓掌之间,却忘了苏颜正是何等人物,自己明明是‘八皇子案’的亲历者,却铸下如此深重的错误,简直可笑。不过眼下已经没关系了,等苏钰一死,苏颜正再怎么筹谋,也终究是死路一条,知道吗?其实我只要一声令下,苏颜正就会立刻暴亡,只不过还得耐心的等等,因为总有些事情是你事先无法预料的。”
接着,萧纯又回过头来,抚摸着月貌的脸颊,然后将手伸向月貌眉心,将那枚刺入脑髓的簪子用力拔了出来。
“候鸟东南飞,月凉如水......”萧纯呢喃着,“若是看到你现在这模样,城中不少公子哥儿都该伤心了,他们肯定会去花楼借酒浇愁,接着大醉痛哭,最后倒在某位青楼娘子那柔软高挺的胸脯上睡去,在梦里与你把手相会......”
一边说着,萧纯一边举起火把,月貌身上早已沾满桐油,火苗就像盛开在她身上的花儿,一朵接着一朵在寒冬里绽放起来,跟着,月貌彻底变成了一朵耀眼夺目的嘉兰花,高贵绚烂,美得令萧纯如痴如醉,美得令她身心摇曳,如疯似癫又泪流满面。
当本就不属于冬天的嘉兰花被黑夜吞没时,山野间只留下萧纯缓慢的呢喃,她说:
“我们......都该死,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