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不明白我说这话的意思,问我:“不敢治?这是什么意思?”
“算了,先不说他了,外面是在给府上做装饰?”
“嗯,现在整个府中都是一片大喜之色。”
“那我们也该好好筹备筹备了。”
距离好日越来越近,慕容作为准新娘子,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不是在试新娘服,就是在听刘姑姑讲成亲时要注意的事情。
转眼就到了好日这天,一盘盘的花生,桂圆红枣被端到了前厅,摆在了桌子上。
慕府入目皆是一片的红色,震耳欲聋的喜乐萦绕于朱红色的府门,慕容的屋子显得特别热闹。
我和小米起了一个大早,早早的梳洗打扮好,就坐在椅子上等着慕容让人来请我们。
慕府请来的喜娘在屋内忙来忙去,看着自己面前即将成为万家二夫人的慕容,心中五味杂陈,但是她并没有表露在面上。
慕容端坐在梳妆桌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两颊微红,两眼一派清明,微卷的睫毛上似乎有点儿湿,奢华精致的婚冠戴在头上,一身火红色的嫁衣披于身上。
嫁衣是最好的材质缝制的,嫁衣上面的图案很简洁,描金勾勒血色彼岸花宛如天边的流霞,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轻纱,缀着米粒儿似的南珠的喜帕遮了她绝世容华。
腰间束以流云纱苏绣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火红的衣服衬得慕容的脸色更是白里透红。葱白的十指轻理嫁衣,如玉的手指上涂上了火红蔻丹。
“喜娘,有见到我姐姐吗?”
喜娘思索了一阵摇头道:“从今早到现在一直都没有见到,这马上就快到吉时了。”
慕容娇嫩的脸庞划过一抹厉色:“喜娘,能不能帮我去请姐姐过来,我的婚礼上不能没有姐姐。”
“好,二小姐您先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请。”
屋子里只剩下慕容和夏梅,夏梅的手就揣在袖子里,不敢拿出来,前两日那块儿帕子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夏梅,你过来。”
夏梅袖子里的手猛的一抖,脚下却自然的迈开脚步走到了慕容身边,低眉顺眼的等着慕容发话。
门外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花瓣,寒风卷着花香刺得行人的头隐隐发晕。
就连满城干枯的树枝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想去观望这难见的婚礼。
一声鞭炮震天惊,万阳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万府的人到了门口,迎亲队伍早已候在了门外。一家之主的叶氏站在府门前盛装出席,慕府里面的人忙的不亦乐乎。
万阳下马跪在叶氏面前:“拜见母亲。”
喜娘从外面一脸喜色的回到了慕容的房间里,大红盖头一盖,扶着慕容的胳膊就要起身出去。
慕容压住了喜娘的手问:“喜娘,我姐姐会出席吗?”
我带着小米站在慕容房间门口,轻笑出声:“姐姐就在你身边,你成亲我怎么会不去呢?”
盖头下的慕容扯出一抹得逞的笑,那抹笑容浮现在通红的脸上,分外瘆人。
慕容胳膊下的力气收了收,喜娘得令一般,扶着慕容深一步浅一步的走出了房间。
艳阳当空照,迎亲车队喜迎到。迎亲花轿上的红绸子飘飘悠悠,两旁的唢呐乐鼓一声比一声高,队列里的不少人举着鲜花锦簇齐齐排在前面。
一对童男童女托着慕容嫁衣的裙摆,缓缓行至慕府门前,门外的鞭炮齐放震天鸣,周围的亲朋好友纷纷向叶氏恭贺此段佳缘。
喜娘嘹亮的嗓音响起:“女方回礼!”
我看向小米,后者点点头,端着手里的托盘与其他丫鬟一路走到了人前。
“玉如意一对!”
“黑色描金腰带一条!”
……
慕容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听喜娘的报喜,可这一字一句里,都是好东西,难不成自己被发现了?
喜娘走到小米面前,掀开了托盘上的薄纱,在看到托盘里面的帕子之后,眼底满是惊讶。
盖头里面的慕容看到喜娘的脚步走动到了小米那里,却迟迟听不到喜娘把东西报出来。
慕容心下一喜,忙为自己开脱:“我前几日的手不慎受伤,故而请姐姐帮我绣了戏水鸳鸯一幅图在手帕上,大家莫要怪罪姐姐。”
府门前的声音忽的小了下去,慕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我出丑,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了我身上,我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着喜娘。
慕容看不到,其他人却看的清楚。那喜娘小心翼翼的拿出手帕,两只手来回抚摸着上面的戏水鸳鸯图,眼底满是惊叹。
“大小姐这绣功了得,好一幅戏水鸳鸯,老妇好久没见到这么精湛的手艺了!”
“什么?”
喜娘的赞叹闯进慕容的耳朵里,众人只听得慕容一声惊呼,还以为她是太激动了。
只有慕容一人傻了眼,脑子里还在回荡着喜娘刚刚的一番话。她也不傻,只要稍微细想一下,就想到了夏梅身上。
“叛徒!”
气的咬牙切齿的慕容一甩袖子,当即从火红的嫁衣里飞出了一块儿洁白的帕子。
我等这一刻很久了,在场的人很多,无数双眼睛都看见慕容身上掉下了一块儿手帕,我迈步上前把那帕子捡了起来。
“妹妹,你的手帕掉了。”
我不经意的抖了抖上面的灰尘,眼角瞟见了那上面的图案,惊讶的捂住了我的嘴巴,手里的帕子再一次飘飘悠悠的落在了地上,只是这一次,落在的是万阳前面的地上。
慕容还正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带着手帕出来了,一低头,那帕子就大咧咧的展开在了她的脚下。
“这……这不是我的手帕!”她后退几步,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突然就炸开了。
万阳垂眸看向那手帕,一瞬间就黑了脸,两指捏着手帕一角从地上拿起了上面绣着活春宫图的帕子。
“慕容,你身上为何带着这种东西?”
“不是我的,这手帕不是我的……”
万阳忽而笑了:“我何时说了是什么?”
慕容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盖头,恼羞成怒的指着我说:“是她!是这个贱人放在我身上的!”
“妹妹,怎么就是我放的?在场的所有人可都看见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
我脸上蒙着薄纱,抬手捂着自己的脸,一双大大的眼睛里盈出了一层水雾,看样子是十分害怕自己的妹妹。
“慕茜,你这个贱人!你瞎说什么!”
她一手指着我,一手拖着长长的嫁衣裙摆。叶氏脸上怒色更甚,她现在恨不得一巴掌打死那个蠢货。
“慕容,怎么对你姐姐说话的?注意你的姿态!”
慕容扭头看向叶氏:“母亲!”
叶氏怒斥:“闭嘴!”
刘姑姑适时出声:“小米,送大小姐回去。”
我被小米搀扶着从府门前带了回去,门外的嘈杂声都被我抛在了脑后。
万阳把手里的手帕递给了身后的折玄,大红色的喜服让万阳更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喜娘,把新娘子送入花轿里,可别误了吉时。”
“是,万公子。”
街道上人潮拥挤,谁都奔着看这场盛大的婚礼去的,结果却看到了新娘子如此不堪的一面,竟然随身带着春宫帕子。
“这慕府二小姐可真是,大婚之日竟就带着这东西出门了。”
“是啊,以后这在万府可不好待。”
重新被盖上盖头的慕容坐在花轿里,抠着轿子的手指甲劈了都没有察觉到,耳边只有外面的那些对她的冷嘲热讽。
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万阳骑着马在迎亲的队伍前面,慕容好不容易到了万家,直接就被送到了新房里坐着。
这城中的消息传的也快,万阳还要在宴席上挨个给长辈斟酒,听到消息的万国公在宴席上就没有一直什么好脸色。
昏暗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还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被人别出心裁的铺成了一圈圈的心形。
慕容坐在新房的大床上,脑海里一直在重复着慕府门前的那些场景,众人的嘲讽,万阳的怒气,母亲的责骂。
“好你个慕茜,临走也要害我一次,让我在万家没法儿安心做我的少夫人!”
她本想掀开盖头看一下新房,手刚抬到一半,又放了下去。
红纱帐外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鲜红盖头,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本本分分的放在腿上。
床幔上两面飘着长长的绸条,床边上装饰着深黄色的穗子,挂着用珠子和贝壳做的装饰,桌子上摆着的茶具在烛光晃动的亮光下闪出一道一道的金光。
宴席一摆,便延续到了暮色四垂,万阳左一杯右一杯的仰头往嘴里灌,可是神思却越发清醒。
他不知为何现在竟想起了慕茜,那个被毁了容的女子,此刻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万阳拿着酒瓶跌跌撞撞的一路走到了新房门前,一抬脚就把那黑漆漆的房门给一脚踹了开来。
举着酒瓶的万阳直奔桌子过去,抽出先前放在桌上用红纸裹着的筷子,他的手微微地抖着,手下挑起了那张帕子,把它搭在床檐上。
一阵粉香往他的鼻端扑来,他抬起朦胧的眼睛看了新娘一眼,只觉得床上的慕容,让他反胃。
他的眼前只有一些摇晃的珠串和一张擦满了粉的脸,万阳一挥手,把慕容推到了地下,自己一人躺在床上还在喝酒。
“万阳哥哥,别喝酒了,该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