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恶在赶往神都的路上。
小医馆已经倒手,药材也尽数处理给中药铺子,除了一身行囊、一个烟儿,巫恶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运河之上千帆争流,只是那速度并不算快,却胜在比陆路马匹之类的脚力持久。
“这位公子莫非是进京赶考的?”一个黑脸膛的书生凑了过来。
巫恶笑着回答:“并不是啊。我是个郎中。”
书生很诧异:“没错啊,这大考又不是仅限经义,就是百工都有专门的考题,像你们郎中这行考过了便是御医级。”
居然还有这操作?真是在穷乡僻壤呆久了,对大虞朝不了解啊。
“兄台请茶。”虽然是货船,这些家当还是不缺的,巫恶借用了一套,冲泡了自制的炒茶,将茶盅递到书生面前。
“这茶还能这般喝?不是应该加些葱姜什么的一并煎了?”书生包整颇为惊奇的品了一口。“咦,这般喝法清香自然,微微的苦涩之后又有回甜,妙。”
包整,什么破名字啊,搞得和包工包料一样。
“加葱姜一起煎,那应该叫茶汤了。”巫恶轻抿一口茶水。“我这叫泡茶,且我的茶叶是事先炒制过,更宜长久存储。”
包整细细的讲解了这大考。这大虞朝不同于任何朝代,除了允许百工入考外,针对各行各业的标准也各不相同,类似于巫恶记忆中的专业化。
比如说巫恶前去大考,能中一甲就可获“御医”称号,可以正式入驻太医院,也可以自己在外坐堂行医;二甲获“名医”称号,可选派到任意一州郡任公医;三甲获“医师”称号,可选派到任意一县任公医。
医、教的公派人员,待遇之好让人眼红,比如一介医师下到县治,其待遇直比主簿,若是达到一定年限或有一定成绩,比肩县太爷不是梦。
若不是另有盘算,巫恶几乎都心动了。
妙的是,包整也多少懂些医术,虽然是偏向仵作这头的。
两人妙语连珠,相谈甚欢,竟然不知不觉的度过了大半日。
“大家抄家伙!娘哩,遇上运河三鬼了,不拼命就没命!”船老大厉声喝叫。
运河三鬼,真名无人得知,只知道一个叫短命鬼、一个叫剁脑鬼、一个叫死鬼,作案时都戴着恶鬼面具,手下有一帮小喽啰,最喜欢杀人掠货,从来不留活口。
巫恶知道这些还得多亏包整这货健谈,就是记忆中那些八卦的记者都得甘拜下风。
所有船工都慌张的拿起大刀长矛,虽然未必管用,却是自己生命的最后保障。
“烟儿呆在舱内。”巫恶抄起自己特意打制的短棍,和拔剑跃跃欲试的包整一起上甲板,直奔人员密集的船头。
船工们虽然武装起来,但依旧抑制不住的紧张。
前方十五丈,铁索横江,铁索之后是一艘在整个运河都算庞大的货船,船上持刀枪的喽啰上百,三个戴着鬼面具的家伙叉着腰站在前方。
巫恶松了口气。
没有弓箭是最好的消息,也幸亏大虞朝对弓弩控制极其严格,否则就算巫恶他们武力再强也难免受制于人。
“船老大,让你的人后退一点,都这么一窝蜂的涌在船头,根本施展不开,相互间还容易误伤。”包整气宇轩昂的站到船头最前方。
这家伙还真有几分才干!巫恶默不作声的上前,任凭身后的船老大指挥人员后退,相互间留下足够的距离。
“我有一个问题哈,既然前方有危险,为什么不抛锚呢?”巫恶觉得奇怪。
殊不知,船老大和一干船工更奇怪了:“锚是个什么东西?”
好吧,这个世界真奇怪,先进的理念,某些具体的生产活动却落后得令人发指。
货船撞上铁索,生生停住船身,运河三鬼的喽啰们已经鼓噪着跃向货船。包整挥剑刺落两个喽啰,让运河三鬼的喽啰们为之一滞。
“硬碴子啊!在下剁脑鬼前来领教。”身材不高的剁脑鬼跳起,一根比他还高的齐眉棍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包整错开一步,利剑毒蛇一般袭向剁脑鬼全身,却被剁脑鬼挥棍格挡,两人一时斗个旗鼓相当。
“嘎嘎,我短命鬼见猎心喜,也来凑个热闹。”微胖的短命鬼跃起,雁翎刀斩向包整。
“当”的巨响,雁翎刀斩到巫恶的短棍上,短命鬼却被巫恶同时飞起的一脚踢中肚子,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到他们所乘货船的桅杆上,整个人嵌了进去。
一不做,二不休,巫恶索性一棍砸到剁脑鬼后背,剁脑鬼吐着血飞入运河中,很快水面上除了一滩淡淡的血水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撤!”死鬼手臂微颤着下令。太强了,强到完全无法抗拒,死去的短命鬼和剁脑鬼可是五级武师,是能在一郡之地纵横的豪强啊!
看着运河三鬼折损其二,只能灰溜溜的逃走,船工们发出阵阵欢呼声。
“可以啊,兄台,”包整收剑,大大咧咧地拍着巫恶的肩膀。“最少是六级武师,就是考武举也能中个三甲了。可惜跑了他们的余党。”
跑得了么?巫恶默然一笑。短命鬼被打回船的时候,可是携带了不少巫恶自制的药粉,要不然那么费心费力的把他打到桅杆上干嘛?
烟儿早就跳到了甲板上,眉开眼笑的:“先生是最棒的。”
“别以为现在奉承我,我就能当你悄悄溜出船舱的事没发生。”巫恶笑得有些咬牙切齿的,真以为不知道自己一出来烟儿就跟着蹦出船舱了?“《诗经》抄一百遍。”
烟儿嘟起了小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自有船工划小舟去取下铁索,货船得以扬帆起航。
晨曦初起,惊呼声传遍了全船——运河三鬼的货船搁置在一处浅滩上,船上依稀可见横七竖八的躯体。不用细看都知道,这运河三鬼算是彻底交待了。
巫恶懒洋洋的在甲板上伸了个懒腰:“瞎咋呼什么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死和咱们有一定的关系呐?或者说,你们想去衙门里呆上两天才满意啊?”
“没错,还不赶紧的走呐!”船老大上来对船工们一通喝骂。
闹到官府是不怕,无非是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罢了,可这耽误的时间,不说什么东家满意不满意的话,就是船工们自己误了两天工也得少挣不少工钱啊!
唯恐惹祸上身的船工们使出生平的最大本事,居然一日一夜间开出了千里之遥,神都已遥遥在望,船工们发出一阵欢呼声。
“这帮兔崽子,又是忙着下船逛窑子。”船老大呸了一口,却是脸上带笑。
船泊在一个码头。码头很有名,神都之冿,简称神冿。
巫恶无语的上岸,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没地方落脚?”包整的黑脸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巫恶面前,脸上浮现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第一次来神都的很多都这样。”
“不过,跟着我可以先去白马寺挂单,哈哈,是寄宿,两三日工夫,足够你找寻落脚处了。可惜,你竟然不参加大考。”包整带路,絮絮叨叨的念叨。“不过,你要真定下开医馆的日子,须得提前三日向神都府衙备案,这可不比地方州郡,规矩严着呢。”
白马寺很大,韦陀白金刚杵在肩,便是可以允许行脚僧挂单三日之意。